说点开心的，她离婚了，而且不用分钱给前夫！
原创 周奇墨 看理想 2022-04-15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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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又一位知名女性，宣布离婚了。
单口喜剧演员黄阿丽（Ali Wong）宣布与丈夫离婚，双方和平分手，八年婚姻结束，将会共同抚养孩子。
或许并不让人惊讶，在过往的单口喜剧专场里，她早就调侃过自己的婚姻关系，老公是典型的“小手甩甩、摆出emo的姿态的中年男人”，但其实干活最多最累的还是家庭主妇，这为黄阿丽的段子提供了诸多素材。
也是在这些段子中，她提及，婚前老公家境看似优渥，与她签署了婚前协议。当时是为了保护男方财产，但在8年后，黄阿丽早已功成名就之时，天道轮回，可以说反倒又完美地保护了女方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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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阿丽最新专场《风流女子》
就算没看过黄阿丽的单口喜剧表演，你也许在微博、公众号或者B站等等社交网络上看到过一个挺着孕肚、戴着一副红色边框眼镜的亚裔女性“讲笑话”的视频片段——
今天，我们推荐的周奇墨在看理想节目《十大单口喜剧专场》中，讨论黄阿丽代表作《小眼镜蛇》（Baby Cobra）的内容，看完后，或许你对于她的段子，以及她选择离婚，会更加了解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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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 | 周奇墨，“中文脱口秀的天花板”
来源 | 看理想节目《十大单口喜剧专场》
01.
黄阿丽何以成为黄阿丽？
黄阿丽的表演能力这么强，跟她的家庭环境是分不开的。家里有四个孩子，而她是最小的一个，所有人都比她大，每个人都拿她当个孩子看待，没人认真听她说话。
所以她从小就学会了，如果要表达观点让别人能听进去，就一定要先自己好好想明白，争取说出来的时候简洁明了，直奔主题，最好还能好笑。所以她现在的表演，每个段子观点都特别明确，节奏也都特别好。
当然，能说是一方面，关键还得敢说。要知道，她在专场上讲的这些内容，事先已经讲了很多遍了，就不怕别人觉得她的表演风格太没下限了吗？这就要提到黄阿丽的父亲，“老黄”。
据黄阿丽说，老黄是那种不管是在图书馆和博物馆，只要有屁就能随时放的人，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在意，脸皮特别厚。如果身边有人吸烟，哪怕是陌生人，他也敢过去让人家把烟给掐了。所以黄阿丽从小就受到她父亲的熏陶，特别敢说。
几乎所有的单口演员，最初的日子都过得比较苦，黄阿丽也不例外。23岁大学毕业时，她就开始尝试讲单口，为了追逐喜剧梦想搬到了纽约，因为纽约是美国乃至全世界单口喜剧最发达的城市，其次是洛杉矶。
她在纽约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最开始跟六个人合住，为了省钱，基本都是在家吃米饭配扁豆。想犒劳自己的时候，就在唐人街花3.5美元买半只鸡。她在演出上特别勤奋，因为纽约喜剧俱乐部很多，每天晚上就一个场地接一个场地演出，一天最多能演到九场，从晚上七点一直讲到凌晨两点。
黄阿丽就这样一直打磨她的段子和表演。她对段子的要求很高，一个段子至少要在舞台上鼓掌二十次，才会放到她的常规演出里。就这样演了十几年，甚至在婚礼那天她都还去演出。
其实黄阿丽的这个专场，四年前就已经被提上日程了，但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而为什么选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录，因为她有些害怕，怕如果再不录专场以后就没机会了。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必要的，虽然美国女性地位相对来说已经很高了，但怀孕对于职场女性来说仍然是一种打击。怀孕时工作很容易疲劳，生完孩子之后还得休产假，身体需要恢复，还得照顾孩子。
她现在还要继续编剧的工作去养家糊口，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讲单口吗？甚至她的女性演员朋友都劝她暂时不要孩子，毕竟过去为了照顾孩子而牺牲自己追求的女性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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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黄阿丽很坚强，尽管怀孕从某种程度上把她变成了一个弱者，总是晕、又饿又累、身材也变化了，但她将这些“弱点”变成一种力量的来源，既然已经这样，那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用在乎形象，丢掉过去认为的尊严和羞耻感，结果成就了一场成功的单口喜剧专场。
这样的事情，在五十年前已有女演员给她做出过榜样。1967年，女单口演员Joan Rivers（琼·里弗斯）就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上电视表演，在当时是闻所未闻，连评论家都说她这时候就不应该上台了。但她不在乎，而且生完孩子五个月以后就又上台演出了，讲大家是怎么看待怀孕的女人的。
02.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
《小眼镜蛇》专场，是黄阿丽人生中的第一个单口喜剧专场，最大的特点就是台上的黄阿丽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她挺着大肚子，趿拉着平底鞋，在台上慢悠悠地踱步就把专场讲完了。Netflix（网飞）特意选在母亲节当天发布这个专场。2018年，黄阿丽又出了一个网飞专场，也是怀孕七个月录制的。
她专场的第二个特点，是段子很“黄暴”。在美国，观众对于喜剧接受的尺度很大，线下演出几乎毫无禁忌，很多演员都爱讲下三路的段子，尤其是新人往往靠这样的题材提高演出成功率。
但黄阿丽的黄暴跟很多人不一样，她不是为了黄而黄，而是为了表达观点，比如女性在性关系中如何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如何对男性进行挑逗和羞辱；女性身为孕妇和妈妈时身体所遭受的摧残等等，只不过支撑她表达的很多素材涉及到生理卫生的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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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女子》
在接触一个新的国外单口演员时，我推荐一般尽量先找ta最早的专场，而不是最新的专场。演员的第一个专场往往是最有质量保证的——那是ta之前很多年作品的精品集合。而且这时观众对ta还没有认知度，不会有明星效应，需要段子过硬才可以。
稍微次一点的内容，可能就放在了接下来的专场，直到之前积攒的内容被消耗完毕不得不写新段子。黄阿丽的这个专场为什么能火？就是因为十年磨一剑，专场中最老的段子已经打磨了13年之久。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上场，对于怀孕的事情只是用句玩笑一笔带过——“我们得快点，因为我十分钟后要小便。”而正儿八经讲自己怀孕的事是在38分钟之后了。
正常情况下最开始的段子应该跟怀孕有关，单口表演有个经验之谈：如果你身上有些明显的外在特征，比如身材、种族、肤色、甚至衣服和发型比较特别，都要在开场的时候调侃一下。
就像房间里的大象一样，如果不讲，观众的注意力就不能完全集中在后面的段子上。而黄阿丽挺着个大肚子，前38分钟居然提都不提怀孕，仍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可见经验或规则就是用来被打破的，也说明她的段子质量之优秀。
03.
与丈夫的关系，
是拿来调侃的
“我最早给他设陷阱，是直到第五次约会才亲他，对我来说很不寻常。但我是故意的，因为我要钓他上钩。我想的是，阿丽，你要让这个男人相信，你的身体是个秘密花园。
但实际上，它是一个公园，举办了很多次雷鬼音乐节，而且甚至还让两个流浪汉住进来。我还以为他们是潮人呢！‘都会服饰’这家店让人很容易搞错，你到底是流浪汉还是个潮人？胡子是为了时尚还是为了保暖？”
黄阿丽说她跟“流浪汉”发生过关系，很多人可能会有些奇怪。其实在美国，尤其是流浪汉最多的两个城市纽约和洛杉矶，很多流浪汉和 hipster （近似翻译成“潮人”），经常看起来区别不大。
Hipster 通常是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白人居多，生活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这样的大城市，大多从事音乐、时尚行业。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拒绝主流文化——音乐一定要听小众的，衣服一定要穿小众的，花很多钱把自己打扮得很穷。在容貌上虽然很干净，但是不修边幅，不修理头发，头发长一点乱一点没关系，一些男性会留着大胡子，要的就是不落入现代社会对于美的定义。甚至有些历史学家认为，hipster 的大胡子是一种代表性的事物。
段子里提到的“都会服饰”是美国一家服装店品牌——Urban Outfitters，风格通常很迎合 hipster。店里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花里胡哨，再一混搭，就很难分清是 hipster 还是流浪汉了。
别看段子里的黄阿丽很开放，但她对她老公特别好：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五年来，我每天都为他打包好午餐。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依赖我。因为他毕业于哈佛大学商学院，而我不想再工作了。我喂饱他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对于未来的投资——因为我再也不想工作了。
我读过雪莉·桑德伯格的书，她是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她写了本书，让我们女人对现在的职业状况不满。她说我们作为女人，应该如何挑战自己，坐在桌前，登上顶峰。她的书叫做《向前一步》——可我不想向前，我想躺下。”
黄阿丽最后说的 lean in 和 lie down ，可以翻译成“向前”和“躺下”，但其实失去了原文的韵味。这里其实用了一种英文修辞手法——Alliteration，中文叫做“押头韵”——两个挨着的单词，第一个字母或者说第一个音是一样的。Lean和lie都是L打头，而且也发同样的音。押头韵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摇滚的英文 Rock and R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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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镜蛇》
雪莉·桑德伯格是 Facebook 的首席运营官，在2012年入选过时代周刊一百位影响世界的人。她的《向前一步》出版以后就上了美国各大图书畅销榜。雪莉认为，现在政界和商界的女性领导者太少了。女性在成为领导者的路上会遇到很多障碍，比如性别歧视、性骚扰等等。
这是一本倡导女权的书，而黄阿丽对于女权是怎么看的呢？听了这两个段子，你是否会认为黄阿丽一定是个“反女权”的人呢？她是真的在说其实做家庭主妇也没有什么不好吗？自己不想工作只想靠老公养吗？
这就要讲到她专场的另一个主题，女权主义。
04.
用反讽来表达女权主义
“我觉得女权主义是对女性最不好的事。我们原来的工作，是没工作。我们的日子多好过啊。我们可以做聪明的事，那就是在下个世纪继续扮蠢，‘我们是蠢女人，我们啥也不会干，所以我们最好整天呆在家里，吃零食，看艾伦秀。因为我们太蠢了，不能承担任何的责任。’
结果一些女人非要炫耀，‘我们能行，我们什么都能干。’闭嘴呀婊子，别把秘密告诉他们。”
这个段子连同上一个段子，可以说是专场里最有代表性的段子，被各种报道媒体拿来引用。听完这两个段子，很多人可能会疑惑，黄阿丽说的这些话有没有真实的成分？她是真的在说其实做家庭主妇也没有什么不好吗？并不是，这里其实是反讽，也就是所谓的正话反说。
反讽是单口演员经常用的一种喜剧手段，很多情况下观众总按照演员表达的字面意思去理解她。但喜剧演员往往都是所谓的“言不由衷”，因为有时候直接去批判一个现象，就容易沦为说教。
如果黄阿丽说“我们要支持女权，我们女人不蠢，我们不想沦为一个家庭主妇，我们要工作！”那恐怕任何一个女权主义者都可以上台表演了，为什么非得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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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镜蛇》
所以喜剧演员的段子，通常需要结合上下文的语境来理解看她是不是在反讽。媒体把演员的某个段子单独拿出来，让大家评判，那样其实是有失公允的。
黄阿丽对于禁忌的突破和反讽，其实正是一种女性主义的关注和倡导。包括她所讽刺的许多职场女性的生存境况，也让观众意识到，有些时候，女性面对的不平等可能不仅仅是外部施加的，女性也在不知觉中通过内化这种歧视和社会赋予的性别角色来给自己制造了障碍。
女权就是支持男女平权，之所以要倡导女权主义，就是因为男女在某些地方太不平等了。黄阿丽举了个例子：
“很少见到一个怀孕的女单口演员在台上表演，因为女单口演员不会怀孕。信不信，你们一个也想不出来。一旦她们怀孕，就消失了。而男单口演员就不一样，一旦他们有了孩子，他们会在一周以后登上舞台说：‘我刚刚有个混蛋孩子，又吵人又无聊。’
观众里那些爸爸就会想：‘太搞笑了！我有共鸣！’然后他们就开始有名了，因为他们突然之间成了有共鸣的家庭妇男。而此时，妈妈却在家，乳头都被磨破了，喂着孩子，穿着个冰冻尿布，因为她们的下体需要恢复，因为孩子的头把它撑开了，她忙着呢！”
女演员“一怀孕就消失了”是什么意思？因为电视节目一般不知道怎么在镜头前呈现一个怀孕的女演员，或者基本不会呈现一名怀孕的女演员。一旦女演员怀孕，要么就停止制作节目直到女演员生完孩子，要么就硬着头皮制作，但又要让大家看不出来演员已经怀孕了。
他们会想很多花招，比如让女演员穿蓬松的衣服，出现的时候总是在身前抱个盒子、拿个大笔记本等等把肚子给遮住。
尾声.
我觉得，黄阿丽的专场真正地践行了女权主义，起码在喜剧界是这样。
因为女性终于可以在台上肆无忌惮地调侃自己的身体了，以往在舞台上，关于身体的段子，男演员只要想讲可以毫无禁忌。底下的观众不管男女，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男性身体的段子，可能会觉得脏，但不会觉得很奇怪。
但是当黄阿丽开始讲述，生育对于女性身体折磨时用的那些修辞，你能感觉到底下的观众觉得不舒服了，因为很少有人这么肆无忌惮地去谈论女性身体受到的伤害。但女性不应该对自己的身体有羞耻感，不应该对生育有羞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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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女子》
我曾经参加过一个单口喜剧比赛，评委里有位艺人。我讲了一个段子，说我挤进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特别小，感觉回到了我妈妈的子宫里。表演结束后艺人说，很欣赏你的段子，但是你说“子宫”这个词让我身为一个女性不舒服。
我当时心里在想，为什么要不舒服？有什么羞耻的？这为什么不能是一个能拿出来说的器官？
所以，我希望更多黄阿丽这样的女演员出现，讲些让男观众（甚至一部分女观众）不舒服、不习惯的段子。毕竟有些东西，习惯习惯就好了，最起码，它先得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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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选自看理想App节目《十大单口喜剧专场》，内容有删减和调整，小标题由编辑添加。完整观点和讲述请移步至相关节目收听。
现实都这么残酷了，
让我们好好笑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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