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变”
老人来电——北京人大附中的西山学校和人大二附中将为他出版《数学游戏》与《数学72变》*（见文尾的“注”）。他的声音依然亮堂，语速依然稍快，敏捷的思维，通畅的表达，让我难以相信话机那端的老人已经八十一了。历经“八十一难”的老人激动地与我分享他的喜悦——说得滔滔——尤其是这一年，用拼板、扑克开发的五十多个小学数学游戏，以及其中一部分在幼儿身上——一个邻居家四岁小孩的个案研究取得的阶段进展。为了“72变”，他始终行走在路上，从不怀疑，从不放弃……
那是去年的3月18日，我送他上了前往北京的高铁——他赴京参加由他策划、组织的, 于人大附中实验学校召开的全国跨省市第四次学科版“绿色评价”民间论坛。
车厢里，老人入座。我摘下他那副蒙灰的如同覆了一张半透明磨砂纸的眼镜，哈上几口气，用纸巾来回地小心擦拭。我不知这眼镜跟随了他多久——金属框架早已镀上斑驳的绿锈，硬塑的鼻托上粘积着泥般的垢——含着风尘，刻着沧桑——就像他随身斜背的一只裂开口，包线松垮，面子部分脱落的七八十年代的人造革包 。
“来，戴上试试，爸（老人一生孤苦，见了我觉着投缘，认我为女）。”
“真清爽。”老人顶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架，眼角两侧松弛的鱼尾纹如展开的双翼，微微上扬。“回吧，到了我给你电话。” 他慈爱地拉着我的手说。 我知道他心疼我，心疼这个在他眼里和他一样倔强，甚至有时倔强得不可理喻的我。他说，我是他在上海的知音——北有舒大军 （原北大附中西山学校校长），南有崔雪君。说“知音”，我岂能及上。对老人，除了钦佩，就是敬重——一位在如磐的艰难岁月中，始终定下心来，把脚扎进泥土，用匠人精神做好一件事 —— 解放学困生的学习。虽屡屡碰壁，虽心中有怒，但是他从怒出发，踽踽远行——专一、专心、专注、专业的打磨与浸润他的“（学科版）绿色评价”。终在古稀之年，被伯乐——国务院参事，原人大附中校长，人大附中联合学校总校校长刘彭芝女士相中，使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手捧老人交到我手上的他的家史和《人生十件大事》的文稿，回想着这两年多与他的往来，我明白他想对我——他的女儿说什么——
活着不是为了迎合别人的期待，是渴望自我实现，虽然现实会让这内外之间的游移成为苦痛的源泉；明白人生应永远追逐幻光，但若真把幻光只当幻光，便沉入了无边的苦海；明白总有一天，人会死去（其实十多年来，当身边的至亲一个个离我而去时，已经意识到，我离死亡只是一步之遥），但活着时，得如一道短暂的光缝，介于两片永恒的黑暗之间。记得爱人曾问过我，图书馆是哪里。我没作答，觉得这样问，答案自然不一般，但下意识的想法是“存放书的地方”。他看着我的眼睛，十分郑重地说“那里是用来安放灵魂的”。灵魂——大地上的异乡者。“当我离开世界，我的肉体在殡仪馆的炉火中化为缕缕烟雾时，我要把灵魂在图书感安放。”我在心底暗暗地说。
“爸，你把去接你的老师电话号码给我。我和他确认后就走。”一想到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只身赴京，我仍不放心。
……
三时，列车驶离。虽没有“隆隆”声，但我分明听到了老人心中那铿锵的贝多芬的四重奏——“非如此不可吗？非如此不可。”
月台。驿站。有位老人再次启程。他，就是张肇基——我国基础教育阶段“（学科版）绿色评价”的提出者、开发者、倡导者、实践者。
注：说到 “72变”，自然会想到孙悟空。老人的“72变”一说，正源于此。他说，悟空苦练72变，笑对了取经路上的八十一难。我也要来个“72变”，变一变基础教育阶段抑制学生成长的灰色评价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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