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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 微型肥皂剧(四)——干燥花(坑深莫入,待完结告之,多谢捧场!)

微型肥皂剧(四)——干燥花(坑深莫入,待完结告之,多谢捧场!)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一)

方未艾腋下夹着纸盒从车里出来时,当真有些不好意思。盒子A3纸张大小,质地精良,只是外观过分甜美,雾蒙蒙的淡粉色,绑了深一号的缎结,被一个大男人夹在腋下,令人浮想联翩。他快步走进酒店,穿过大堂,去他要去的地方。好友苏杰喜得千金,摆了宴席,方未艾是去喝满月酒的。

香格里拉酒店对有些人来说,是噩梦的开端,那种幻觉一样的美感,淡化了潜意识里的戒备,也抹掉了所剩无几的理智。方未艾来这里参加过五次婚宴,却有四对已经分道扬镳,其中包括他自己。他曾对苏杰笑侃,香格里拉的谐音太不吉利,相隔、离啦,能不离么?然而也有特例,比如苏杰。苏杰是仅存的一枚硕果,为方未艾的悲观人生留出一条退路。这段婚姻维系至今已有十一年,并且终于从二人世界成功扩展成三人行的队伍,在方未艾看来,连香格里拉酒店的地砖都添了岁月的痕迹,这一段时间,该有多么绵长呀。

进了电梯,按下自己的楼层,眼看着门徐徐关上了,却被赶来的另一位再次掀开。方未艾朝那人扫一眼,面部表情立刻从轻慢变成了尴尬。相同的神情也出现在对方脸上,那人转过身去,按住开门键不放,电梯外面还有脚步声在响,等到出现时,方未艾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点僵硬了。

偌大的世界,故地,故人,遭遇不被期待的相逢。世上最难堪的事,不过如此。眼前这个人,如果一定要给她一个称谓,那么,勉强可以算作他方未艾的前妻。前妻晶晶,带着保姆和儿子,与方未艾,重逢在香格里拉酒店的电梯里。

离婚快一年,小家伙将满周岁,胖笃笃的一团。方未艾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盯着那个小人看,探究他的五官容貌,哪些像父,哪些似母。小人被盯得不爽,几秒钟内开始皱眉瘪嘴,幽静的空间里,响起他的哭声。

还好只到3楼。方未艾从电梯里逃出时,连头也来不及回。他本想再看她一眼,打声招呼。交情不在人情在,好歹他们领过证,办过酒,一起出入过妇产科医院,人生最重要的形式,他们都一起经历过。可是电梯门已经迅速关上,她去了36楼。方未艾记得,香格里拉的36楼有一个法式餐厅,鹅肝和鱼子酱都很美味可口。她依旧是过去那个光彩照人的晶晶,生育一点都没影响到她的腰身,仍是细得快要断掉的样子。方未艾在想,真该好好看一眼,看看她的纤纤十指,是否依然如贝壳一般洁净明亮,而左手无名指上,是否还戴着那颗鸽子蛋一样大的钻石?方未艾还在想,她带着儿子去赴谁的约?会是那个香港丑八怪么?

然而等他再回过头去,剩下的只有一面光鉴可人镜子门,反射着他自己的模样。一个40岁的高个子男人,身姿醒目,卷发浓郁,穿皮夹克和小脚裤,蹬一双鞋头尖尖的短靴,腋下夹着贺曼的婴儿礼盒。

无懈可击的英俊男人,站在关闭的电梯门前照镜子。他轻轻动了一下嘴唇,镜子里不见笑意,唯有唇角的抽搐,隐隐约约,满是讥讽。

[ 本帖最后由 fablestory 于 2012-2-1 23:3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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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如果男人不那么执著,女人不那么依顺,这世上就会少了很多出轨事。如果男人不那么爱美,女人不那么爱钱,这世上就会少了很多二奶情。如果男人都是精虫无活力,女人都是排卵有障碍 ,这世上的私生子事件就不会成为神秘的话题。然而,如果没有这些如果,方未艾的生计,大概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谋得轻轻松松。

曾经在日本生活的那五个年头,彻底销毁了他作为男人的证明。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他,只身从中国天津来到日本东京。日语说得不好,书又念得不多,急功近利,于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在那样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一切都是充满诱惑,诱惑你付出,诱惑你得到,诱惑你陷入万劫不复。方未艾凭着自己俊美的外表,北方人的体格,以出卖色相与身体的方式,赚取钞票。

这一碗货真价实的青春饭,看着丰厚,端在手里,却不那么好咽。一个变态的民族,从最宏观的精神面到最微观的个体,都脱不了根本。

客户群里绝大部分都是奥巴桑级别。那些女人已入中年,精力却愈来愈旺盛,身体敏锐,需求强大,偏偏又色衰得厉害,自己的丈夫对她们提不起兴致,于是就出来召妓。太阳月亮或星星,都不能影响她们的欲望,只要丈夫不在家,她们就来了,迫切得不分昼夜。脂粉盖不住憔悴,连笑容都充满情色,仿佛随时会张开大嘴,要将年轻男人吞入腹中。

方未艾不喜欢这些中年女人,他总觉得她们身上有一股腐朽气息,令人作呕。可每每总动容于那些灰色纸张,一万面值的日元,小小一叠,放在情人旅馆的床头柜上,叫一个初初见识资本主义活色生香的男孩子,如何抵抗?他只消瞥一眼,立刻热血沸腾,带着他柔软的嘴唇,坚硬的下体,能将中年女人伺候得欲仙欲死。皮肉生意,进行时总显得下流无耻,交割时则感到一切皆值,结束时就只剩下荒凉和无奈了。方未艾真的没办法对那些中年女人产生好感,即使她们的香奈尔皮包再怎么昂贵,即使她们给他丰厚的小费。

幸好,每到周末,总还能有些年轻小姐上门,虽然通常长得有些抱歉,也难逃罗圈腿的国情,但青春总是无价的,比起那些嵌着猪血老粉的奥巴桑们,这样的生意是要缠绵得多了。年轻小姐的床上经验自然不如中年奥巴桑,于是就没有那么多的要求,她们懂得互动,也注重心理感受,声音甜美,语气温柔,一个恰到好处的吻便能引来她们的娇喘,这样的反馈对一个即便只是男妓的男人而言,也充满了鼓励。这样的生意,方未艾很容易投入,结束之时,双方都能畅快淋漓。小费少一些又怎样,方未艾毫不在乎,若逢晚间,他还会送她们回去,在地铁站等车时,请她们喝上一罐热咖啡。

一年后他遇见了苏杰。两个混在灯红酒绿中的人,相遇之地,倒是一间朴素的居酒屋。深夜时,方未艾同某个奥巴桑在新宿的情人旅馆门口分手后,就近找一家店吃宵夜。走进去,坐到吧台,要了一碗拉面一份煎饺,等候时,发现与自己隔两个位子处,有个男人在打电话,轻声轻气的说着中文。那个年代,手提电话在日本也是少见之物,方未艾有些好奇这个中国男人,不免多看几眼,看他搭在椅背上的阿玛尼大衣,手腕上的卡地亚,还有新便式的NEC,一头乌发齐刷刷地梳向脑后,方未艾刚刚在床榻上打了一场硬仗,他头昏脑涨地猜测着这个中国男人师从何处,不时看一眼,看一眼,直到他电话打完,转过头,冲着方未艾一笑,他说,你好。

一声你好,两个男人成了忘年交。23岁的方未艾和32岁的苏杰,在新宿附近的一个居酒屋里,开始称兄道弟,苏杰叫他小方,他叫苏杰苏哥。异乡遇故人,中国话听起来格外亲切,中国人的眉眼也格外温柔。苏杰得知他的职业,便忧虑地凝眉,方未艾倒是蛮不在乎笑笑,他说,又不想在这里久呆,赚笔钱就回家了,还有女朋友等着呢!苏杰拍拍他的肩膀,隔日便叫上他,一起去了中国餐馆,点了甲鱼海参一大桌,为他补充弹药。

但年轻不是无底洞。如果方未艾知道今天的下场,当初就不会为了那点钞票,苦苦卖命。他从没想过油尽灯枯的意义,那样的无度索取,对身体的伤害,不是苏杰给他一碗虫草鸡汤就能弥补的。方未艾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床头柜上再多的钞票都不能使他重振雄风,他日益疲软,日益沮丧,寻不着出路。

五年之后,外形依旧高大威猛的方未艾同学,亲手从医生手里接过性无能的报告。他像看飞碟一样看着那一页纸张,欲泣无声,欲哭无泪,欲死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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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方未艾很难想像,自己在全盛时期的风光,竟短暂如同一支香烟,以为可以吸到天荒地老,便尽兴而为,终于有朝一日,洇灭了辉煌。

    他习惯了赚快钱的职业,改行分外艰难。在俱乐部找了份侍应生的工作,谋着日夜颠倒的营生,感觉精气神的消耗也不亚于男妓,可相比收入,则少得可观。本来还妄想一边打工一边治病,但方未艾的病症,在中国都属治无止境,更何况那个歧视外来者的资本主义国家了,基本待遇只限于对付头疼脑热,其余病症,便足够掏空你的银行户头。

    雄风不再的男人,个性也会渐渐沉沦。立足之境,已失却最初的信仰,前路迷茫。于是,当他头一次接过谁递过来的一颗小药丸时,曾经的念想,未来的美好,也一同挥手,与他沙杨娜拉。

    他这才明白,苏杰的营生,是多么可爱。那一颗小小药丸,混合着威士忌下肚,顷刻之间,灵魂就能和肉体彻底分离,孙悟空的腾云驾雾也不过神奇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婴儿一样轻盈,浑身上下活力四射,头可以甩得像电风扇一样快,肢体任何部位的接点都可以灵活转动,伴着模糊的音乐声,以抽筋的姿势消耗着化学剂和酒精。升腾的灵魂却能静冷旁观,讥讽地看着那一幕景象,一边轻蔑,一边叹息。人生的某种批判与被批判在同一时刻出现,惋惜着对错,无奈地堕落。

    方未艾不记得那晚自己一共吃了几颗,只知是天亮时分被人推醒,他坐在俱乐部的沙发上也摇摇欲坠,脖子像是上过断头台一样酸痛不已,拼命支撑也直不起来。他瘫在那里,看着苏杰蹲下身来同他对视,沉默许久,苏杰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为什么要碰那东西?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小方,我们回去吧,再也别来了。

    那一年,是27岁的方未艾来日本的第五年。而36岁的苏杰坚持要以周岁计时,他说35岁之后就是中年,他不想拖着半老的灵魂离开地狱。提及突然回国的原因,苏杰只是笑笑,说:如果不走,小方,你以后愿意到监狱里来看我吗?方未艾即刻了然,附合着点头:我明白的苏哥,即便灵魂再强大,总归邪不胜正呀!苏杰大笑,递一支香烟给他,掏出他至爱的打火机,叮声响起,是金属碰撞的最高境界。

    对方未艾来说,与未来有关的东西已如同尘埃般无关紧要了,如果连苏杰都要离开,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将醉生梦死继续到底。于是他飞快辞职,做完必要的整理,就赶着与苏杰同一航班,离开东京。

    在成田机场托运行李时,两人彼此相望,看看同样的简单行囊,无声地笑了起来。方未艾心想,衣锦归乡有时候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这些年来的积累,临走之时,竟连电饭煲都没有带回一个。再看看苏杰依旧梳得光鉴可人的头发,以及眼尾密集的细纹,他心里生出一股凄凉。那是风光也掩饰不了的憔悴,是藏在完整背后的破碎,像苏杰,像他自己,像每一个在异乡闯荡的孤单个体,上扬的眉眼,只有在即将归去之时,才愿意露出最真实的颓废。

[ 本帖最后由 fablestory 于 2012-2-1 23:2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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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27岁的方未艾与35岁的苏杰在上海虹桥机场正式分手。方未艾转机飞天津,苏杰搭火车回江苏小城。苏杰嘱咐他耐心治病,他提醒苏杰注意安全,彼此约定要经常联系。依依惜别的模样,像极了两个地下党员,志同道合,却聚散有时。

    踏回故乡之后,眼前景象使方未艾有一瞬间的恍惚。那地方好像是一成不变,又好像已经面目全非,一切都熟悉,一切又都极度陌生。家是老样子,父母却苍老许多,朋友之间热情依旧,容貌却没了记忆中的明媚,女朋友的家还在那条巷子里,身份却成他人之妻。方未艾恍惚的是,这四五年时间里,除了存折上的那几个数字,别的与人生有关的东西,他竟然一无所获。年轻的光阴,全数荒废在别处,而那变态国度留给他的,唯有一副残破之身。

    身体的隐疾成为秘密,他断然不敢泄露,治病之事亦成枉然。27岁的单身无业人员,在那个地方属于众人侧目的角色,方未艾的迷茫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父母的焦虑也在他眼皮底下喧嚣不已。他曾试图让父母明白,自己在外打工赚的钱,够他安安稳稳活上半世,遥远的事情,不急在一时,他可以慢慢追寻。但父母的思维等同于文物,在他们看来,一个手脚健全的男人,若无业无家无子嗣,就连佛祖都该咆哮了。背过身去,方未艾心想,就算工作不是难觅之物,但又有谁肯抱着一颗救世主的心,去守一份活寡呢!

    日子极度艰涩困难时,苏杰的电话多少能给他几丝安慰。方未艾可以暂时放下烦闷,问问对方的近况,听听那记忆里轻柔而冷静的声音,温和却坚定的话语。苏杰总是有清晰的方向,他去了哪里,决定要干什么,一言一句,绝不拖泥带水。方未艾在电话里唉声叹气,他说苏哥你也给小弟指条明路吧,我在这里要被活活逼死了!苏杰问他现在身体如何了,病情医治得怎样?他无言以对,廖廖几句,将境况略作描述。苏杰沉吟片刻,说,或者你也来上海吧,各种机会,这里总会多一点。

    点罢迷津,方未艾仿佛见到生机,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奔去上海。又或许,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他其实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时刻,再一次离开。如今是苏杰唤他的,即便刀山火海,他也不皱眉头。

    他对曾经上海的记忆,只有虹桥机场的那个沙龙餐厅。从日本离开后落脚的第一个地方,竟然又是好死不死的日式料理店。菜单从头翻到尾,满眼的寿司天妇罗牛肉盖浇饭,他只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问服务生:这里有没有阳春面?当时对面坐着的苏杰卟哧一声,满口玄米茶将眼前的餐布喷了个湿透。

    然而除此之外,方未艾从没见过真正的上海。当他从候机楼一脚踏出,就感受到了人群的压力。那种数量使他产生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东京。羽田机场也曾经呈现着这种人来人往的场面,每个擦过身畔的人,都在那种迅捷的姿态背后隐去了心事,忘掉了伤感。他自己的家乡,也是所谓的大城市,可那里的机场与这里相比,是何等寂静落寞。他几乎出神,独自一人陷在人流里,意识恍惚地想着过去与未来,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嗨,方未艾!

[ 本帖最后由 fablestory 于 2012-2-1 23: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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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香格里拉酒店3楼的中餐厅门口,坚着迎宾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恭迎宾客,光临***宝宝百日宴席”。但凡与“宝宝”二字扯上关联的东西,总能掀起人心某个柔软处的小涟漪。方未艾看着那两行字,感到鼻子有些小酸。

    将近16年的友情,也是可以结出果实的。当方未艾挟着一个巨大的礼盒,出现中餐厅门口,苏杰已经迎了出来,还带着他臂弯中的婴儿。前一刻刚刚受过刺激的方未艾交出礼盒,苏杰笑嘻嘻地说:我哪有手可以接,要么你替我抱着女儿?于是后一刻,换成不经事的方未艾,有模有样地抱着婴儿,跟在手拿礼盒的苏杰身后,入了宴席。

    方未艾觉得,孩子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大的劫数,他与所有的孩子都八字犯冲。所以小女婴在他怀间还未呆足一分钟,便开始哭闹,皱着眉头发出声响,音调轻柔而冷静,温和而坚定,像极了她的父亲。

    苏太太笑着从方未艾手里接过小东西,顺便与他打招呼,三言两语之间,孩子又被苏杰接了过去。方未艾趁机捅他一下,问:晓童还好吧?苏杰点点头:就是爱操心,修养不得当,体质很弱,当妈可真不容易呀。

    方未艾一怔,想起刚刚遇见的那个人,眉眼的神采瞬间落幕。他盯着眼前的一盆老醋海蜇,迟疑地伸出筷子,突然又收住,转头对苏杰说:你猜我刚刚在大堂碰到谁?苏杰回之以挑起的眉角。他继续去挟海蜇头,挑了块大的塞进嘴里,咀嚼时,含糊不清地说出那个名字,可脆脆的声响也掩盖不住情绪,下咽时,他只觉喉头一哽。

    周遭有琐碎的人声响动,苏太太于纷乱杂音中递给他一小瓶啤酒,他摆手,做了个握方向盘的动作。某次他在两杯啤酒之后,载着晶晶去医院挂急诊,途中差点出事故,自那夜之后,他开车时段滴酒不沾。即便是错的人,也能留下铭心的习惯,方未艾遇见彭晶,是他迷茫而卑贱的人生中的劫数。

    苏杰把女儿交给太太,摸出打火机和香烟,揽着他的肩膀说:走,出去抽一根。

    两人将身体埋在餐厅门口的巨大沙发里,开始吞云吐雾。方未艾其实不会抽烟,但苏杰常抽的却是某款焦油含量仅0.1毫克的淡烟,方未艾夹于指间,虽然吸起来像吸奶一样困难,却也能从头吸到尾。男人的情谊总是始于堕落事件,比如一起泡妞一起抽烟,那种时刻,知心话语才能滔滔不绝。

    苏杰说:小方,你这样让我觉得很愧疚,早知如此,我绝不将这单生意介绍给你。

    方未艾摇摇头:和你有什么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犯贱,我老马失蹄,栽在她手里了。

    苏杰问:她这样的女人,你不是头一次碰见,之前你都安然无事,这次却是为什么?

    方未艾笑笑:苏哥你知道的,我一直不行,回国后治了好久,药吞下无数,也不见起色,后来又做起了这个行当,男男女女的下流胚阅过一堆,我寻思着我的隐疾,应该是心理因素占据了绝大部分原因,但生活也不可能再作改变,我以为自己大概就这样报废了,不料后来遇到她,才懂得那种滋味,过去从未尝过的,文人称作电光石火,而我,则只知是发自心底的喜欢,相处越久,喜欢越深,甚至可以盲从,只要她一个眼神,我就丢盔弃甲。

    苏杰久久无语,凝视着他,末了叹口气,问:你是想说,对着她,你又有了男人的反应?

    方未艾点点头:是,有反应,还很强烈,可一切都白搭,她从头到尾都是别人的,我深知这一点,克制的时候,觉得很痛苦,老天有眼,年轻时不负责任的决定,现在终于有了报应。

    烟即将燃尽,苏杰弹掉长长的一段烟灰后,将烟头按灭在瓷碟里。他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那个旧款的都彭,掀开时会有“叮”的一声脆响,是金属碰撞的最高境界。掀开,关闭,又掀开,关闭,这样的反复几次,终于收起,同时拿回烟合,说:我们进去吧。

    两人站起来,苏杰顿了顿,盯着方未艾的眼睛,慢慢地一字一句:小方你要记得,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正常的生存,但千万不要让自己又回到最初的迷茫,因为你曾经是那么渴望走出来呀。

    方未艾慢吞吞地跟在苏杰身后,他心想,其实我几时走出来过呢?




PS:预估失策,只留了短短几层,实际篇幅却意外绵长,只能跟在后面的楼层里了,抱歉抱歉。

[ 本帖最后由 fablestory 于 2012-2-1 23:3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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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1楼西门吹沙 的帖子

想想是不应该。
育儿论坛写微黄小说。
我开始手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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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1楼helen70 的帖子

不好意思,年底了,手上空闲时间少,见题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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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楼西门吹沙 的帖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底了,一大堆总结报告还没写完,我一样一样来。
你见题见谅。若题目没更改,就别进来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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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方未艾初到上海时,依旧延续在东京生活的习惯,租房而住。但那时上海的房价还在低谷,徐家汇周边的侨汇房也不过八千一平,办出产证还能申请蓝印户口。他听了苏杰的劝,入手两套,一套自住,一套出租,顷刻之间社会角色发生转变,变成他在东京时想都不敢想的资产阶级小房东。

    虽然存款所剩不多,但由于租金可观,他有手好闲的日子过得比在天津时更有安全感。一边治病一边瞎混,一段时间之后,他渐感无聊,于是找苏杰商量生活前景。那时的苏杰也忙碌不已,上海经营着一家日本料亭,香港打理着一间二手车行,并且,还追着他当时的女朋友晓童,相当辛苦。偶尔有空,就被方未艾缠着,央求入股他的生意,赚点红利。

    可苏杰素来是将情谊和生意分得很清的人,当然直接否决他的要求。七尺男儿,吃饭喝酒无谓谁来买单,但事业和老婆一样,必须各归各位。方未艾可怜兮兮地说:苏哥,我独立创业的本钱不够了,都投到房子上去了。苏杰回他:少来,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但别来掺和我的。方未艾摇摇头:借钱不是七尺男儿的风格,关键在于,我的底子你知道,你让我干什么好呢?苏杰敏捷地看他一眼,笑而不语,过了片刻,虚言打虚点,问他:你这辈子有什么打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方未艾怔怔回道:开什么玩笑,结什么婚,现在有谁肯和我结婚?

    之后他明白过来,因为无人与他结婚,所以他才可以不停地结婚。

    苏杰混的圈子里,有钱人不少。人一旦钱多到无聊,就会想要干点什么。家里的女人是一同成长的伴侣,即便保养得再好,也不如下一辈来得水灵。于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这个圈子里走俏,弥补着男人那颗不愿与头顶一起凋谢的心。从来都无需强迫,姑娘们也有自己的理论。于其陪着一个男人成长,承受那种过程的辛艰,以及面临花好却月难圆的危险,倒不如直接勾来另外一个有即得利益的,趁着年轻,吃得动穿得下,能及时喝上一口82年的美酒,选一件S号的啪啦塔连身裙,都是一样娇艳欲滴的红。至于勾的那个男人究竟老幼美丑,这些又有什么重要。

    在这个世道看来,有钱人的侍妾,也好过穷鬼的原配。然后只剩下疯狂。因为都是偷来的,所以才要竭尽全力的享受。某次心急,忘戴头盔,勇往直前,最后种下了见不得光的果实。这是考验真情的关头,有钱的男人未必薄情,言行决定,只在一念之间,有的流拍,失落地散去,有的一锤定音,二奶即将粉墨登场。

    方未艾在苏杰的引导下,也认为职业不分贵贱。有人洗黑钱,有人洗黑人。卖白粉的钱可以洗得和白粉一样白,二奶生的小孩也可以在世面上明正言顺,晶莹剔透。与之相关的媒介物,就是方未艾这样不准备结婚的人,可以反复结婚。

    这是无需成本的生意,用得着的只有一个身份,男未婚女未嫁,世人又奈其何?这样的婚姻,短则数月,长也不过一年,合理合法,无懈可击。苏杰本就是皮条客出身,又混在那样的圈子里,他拍胸脯介绍的买卖,无需担忧,再一见方未艾本人,有钱人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小伙子一表人材,良家妇女随便能娶,定不会将主意打到他们的甜心身上。

    于是,收好现金,方未艾就去民政局领了红本本,两个素不相干的人来张合照,然后嵌入证书,有时都不用等到肚子现形,便立刻再回民政局,将红本换成绿本,一单生意就此了结。

    钱来得这样容易,方未艾回头想想,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打算过成立一个公司,招几个人,专做这类生意,产量之下,收益更加丰厚。苏杰说你帮帮忙吧,你当是汽车租赁啊,背地里的黑买卖,你还想将其转为日头下的正行?他立刻失语,他说我不就是让自己这个废人干点事业么,我连现成爸爸都当不长久,以后没儿子给我养老的,全得靠自己呀!苏杰幽叹一声,小方,命里无时莫强求。

    就这样,方未艾从了这一行,也因为随和而不计较的脾性,在相关的圈子里小有名气。他吸取初到日本的教训,铭记细水长流的道理,这样的营生,一年里他最多接上两单,可多年下来,上海各区的民政局也跑了个遍,与若干个年轻姑娘有过夫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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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彭晶的这一单生意,与方未艾以往接过的任何一桩都不同。这是苏杰拜托的人和事,离方未艾初入这一行的时间,相隔十年。

    那时的方未艾,已属于洗手不干状态,他不再洗人已有两个年头。从他来到上海买房安家开始,之后若干年里,房价翻了N倍,可租金倒小跌几分,他寻思再三,卖掉了出租的那套房子,所得现金,在还未开发的郊区买了别墅,余下部分,决定利用那些年在生意圈里积攒下的人脉关系,投资做点小的贸易买卖。

    他真是厌倦了民政局的大门,甚至怀疑那些经办的中年妇女已经认得他的面孔。眼看着自己年近不惑,他想总不能马不停蹄地结婚离婚直到退休吧。病症的治疗已经切断,这些年中药西药外加心理治疗,情况却不见起色,再美的女人也引不来他的生理反应,叫人沮丧。后来他突然顿悟,自己成日做着那样的事情,过程中目睹男女之间的无耻情形,看到心思疲惫,命根还如何硬得起来呢。反正也不缺钱,他索性不干了!

    可这一次是苏杰找上门来的。不知为何苏杰混着混着,竟混进了香港演艺圈子,有那么几位大哥级的明星,来上海跑通告时,苏杰还拖着方未艾,与他们一起喝过小酒。这次的事主,是某位知名导演,在内地包养了上海女人。染缸里的人物也会玩出真的感情,女人有孕,导演准备负责到底。

    方未艾看过那人的电影,以情感片见长,偶尔也有动作类,但一律逃不了帅哥美女组合。他心里倒不反感那样的剧情,后来再看见那位导演的真身,当时就感到郁结。他觉得,男人能丑成那样也着实不易,偏巧这么丑的男人还钟情于男欢女爱,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所以苏杰一说出事主的名字,方未艾就噎得久久不语。他问苏杰,哪个二奶眼光如此独特?难道只要有钱加带把儿,任何男人都可以托付终身的么?苏杰说这你就别管了,我知道你很久不干这事儿,可就当帮我私人一个忙,这人的要求比较特别,他实在也找不到安全的人选,是熟人介绍来的,我情面难却呀。

    方未艾还能说什么呢。苏杰开口,他连价钱都懒得询问,应下来就是。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彭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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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第一次和彭晶见面,选的是她的工作日。名人导演不宜显身,是苏杰带着她来到方未艾眼前。那时她刚从大阪飞回,制服都来不及换掉,匆忙赴会。

    是很漂亮的空中小姐,穿着航空公司的制服,黑藏青的薄呢面料,贴着三围由上而下,松一厘米都会成为败笔,最底部是小圆头高跟鞋,最顶部是挽起的发髻和额前留海,淡妆之下,唇红齿白,连声线都是殷殷柔柔。方未艾心里着实感慨,看起来这样正常的美女,竟也会因为钞票,跟了那样的野兽!

    关于二奶这种东西,方未艾是有发言权的。以往见过的若干二奶,纵然各自嫣红姹紫,但质感都相差无几。美则美矣,却总也离不了暴发的俗气,以及言语之中的浅薄情意。他自己归纳总结,但凡有些质感的美女,都应该有傲气,身存傲气,又如何能够自我委屈,做男人背后见不得光的资产呢。

    可这个彭晶貌似有些不同。方未艾一直觉得,二奶是最自尊也最自卑的角色,凌人的盛气有时只为掩饰,掩饰她们自己也明白的低贱人生。但眼前这个女人,她淡淡地隐在那一身制服里,周身不见光环,言语也温润,轻悠悠说着她的要求,不急不躁,不抗不卑。

    那些要求,听起来比较离奇。对待命运如此这般隆重的二奶,方未艾头一次遇见。彭晶要求他必须陪她去见家人,上至老外婆下至小侄女,他要在家宴饭桌上正式亮相。之后是婚礼,她要与他办一场名副其实的婚礼,有新人一对,有花童一双,有伴郎伴娘,有喜贴有婚照,有白纱有戒指,有香槟有蛋糕,有众目葵葵之下的亲密一吻。紧跟着还有蜜月,她连地点都已选定,相机都已备好,只待回来面对家人,分完礼物再分享照片。最离谱的轮在最后,彭晶说,第一次产检和生产时刻,方未艾必须陪在身畔,婴儿初临人世,必须让父亲抱一抱,即便那是个假爸爸。

    方未艾听完,下巴即将落地。他张大嘴巴看向苏杰,后者却望着别处,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他抽回神来,艰难地舔舔嘴唇,他问她:你确定是这个程序?这全部的事情都要做完?你,你先生他同意吗?

    彭晶笑笑:这件事情说到底和我的关联比较大,所以他同意只要不是出格的行为,一切由我说了算。

    不错。很好。方未艾伸出两根手指,去捏自己的下唇。人在纠结与思考中,往往会有孩子气的动作。他说:这样庞大的工程,我的收费不会低,并且,所有的支出,都由你们承担,这点应该没错吧?

    彭晶点头:当然,你只需报出你要收的那个数字,交出你这个人,其余不用操心。

    方未艾思索几秒,开口报价,彭晶想都没想,立即应允。两人说好,钱一到帐,立刻操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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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53楼海之兰 的帖子

等五一放假的时候,我争取填出来.
见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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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方未艾后来一直觉得,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段,就是和彭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婚嫁所需的任何过程,他都经历了一遍,虽然虚拟,但投入的心情是实实在在的。他书念的不多,平日里无法凭想象和情怀来虚构的情节,在彭晶和他的这笔交易中,一一实现。谈恋爱原来是件妙事,即便澎湃的只有他一个人。

约定之后的一个周末,他们就去见了彭晶的父母。其实只是过场的仪式,四人都心知肚明。彭晶的容貌和身形都像极了她母亲,肤色,眉眼,还有笑起来尖成一个锥子的下巴,甚至那位母亲和女儿一样,仍然拥有着不盈一握的纤腰,方未艾认为,在她这样的年纪,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比起依旧出彩的母亲,彭晶的父亲倒是普通中老年男性的衰败模样,眼袋下垂,谢顶严重,唯有腕上一枚金光灿灿的劳力士,在衰败的漩涡中露出一丝挣扎迹象。

若不是为钱,哪个男人的自尊能拥有这般强大的承受力。表面虽然客客气气,可对方眉宇之间的不屑与轻视,方未艾还是能读懂的。幸而他吃的就是这口饭,脱光了去床上表演也不怕,这点小隔阂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彭晶待他坦诚,既要演戏,投入一点是必须的。

之后的再一个周末,就该轮到家宴上的亮相了。彭晶因为目睹他与父母见面的场面,为避免他重复陷入尴尬,特意在这天的上午,就相约会面。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对亲密感情的提前培养。两个都是角色,任谁显得生疏,都对不起这一场精心的安排。

彭晶做足了姿态,卸尽脂粉,打扮成春日里最简单的女孩。他们约在正大广场,方未艾先到,寻到二楼半喝咖啡,接到她的电话,报明位置,然后看她静静走来。长头发的女生,穿着短款皮夹克和牛仔裤,裤脚束在一双短靴中,背着硕大无比的包。方未艾认得那个包,也是他自己相当喜欢的品牌,出自日本的纯手工技术,坚硬的植鞣牛皮由蜡线缝合,经得起日晒雨淋,刀片划过,也只有伤痕一条,损而不破。她挺着背脊越走越近,几米之外开始微笑。他在眩惑中突然记起,她的职业就是给人带来温暖,无论是在机舱门口,还是戴起围兜,又或者就在他眼前的几米开外。思索得再专注,方未艾也没能忽略他身体的某种反应,手心的潮湿和下体的膨胀同时发生,当彭晶走到他面前时,他甚至失态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又立刻坐下,他恨不得把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埋入尘土,只剩一双眼睛露出,去探究这原因、这结果、这不可思议的变态过程。

彭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笑容中略带迷茫。嗨,小方,怎么了?又一边询问一边在他对面坐下,神情熟稔得好像合作多年的工作伙伴。

方未艾摇了摇头,自嘲的笑笑:曼特宁的味道太酸了,一时难以适应,让你见笑,呵。

两人一同轻笑,片刻无语。然后他问,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她想了想说,哪来这么明确的目标,随便逛逛好了,晚上要应付大场面,我们应该花点时间彼此熟悉一下的。方未艾再喝一口咖啡定神,然后缓缓点头,他佯装无所谓,借着曼特宁的酸涩滋味平息生理反应,心里有些懊悔,今日出门,真不该穿条紧身长裤。

综合性的商场就是很有逛头。衣饰,玩具,小型游乐场,餐厅,一应俱全。区区几个楼层,若真心要逛,一天时间也不算多。方未艾和彭晶,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牵手而行,他的手温暖,她的手冰凉,合在一起,好像就不愿再分开。方未艾回想过去数年从事这一行的经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手里的这个女孩,带给他拥有的滋味,内心世界仿佛有花开的声响,他一边仔细聆听,一边不自觉地轻抚那只冰凉的手,小手也很乖巧,任他摸索,从指尖到掌心,他正逢悸动不已,却冷不防摸到一颗硬硬的东西,下意识地看一眼,原来,是一枚硕大无比的钻石戒指。方未艾马上意识到,手心里的这个人,与他之间,除了钞票之外,没有任何关联。

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也不过如此,他并非第一次品尝,虽有失落,却不至于失态。方未艾还能用调侃的言语来忽略掉那份尴尬,他举起牵着的那只手,仔细看一眼,很冷静地给出了评价。他说,嗬,好大的一只鸽子蛋!

闲逛耗人体力,况且还有孕妇一位,即便中途有冰淇淋垫底,可一到饭点,两人都有肌肠辘辘的表情。俏江南的辣味在南方很得人心,彭晶举着菜谱时,是一副不辣不归的立场,方未艾一顿好劝,才去掉了毛血旺之类的硬货。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状况?吃这么辣,你肚子里的那位受得了么?彭晶不无遗憾地放弃了抗争,听他的话,在水煮鱼片之后,加了一份麻酱油麦菜。她其实不爱菜蔬,可小方说的对,如今的她,已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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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酒足饭饱之后,按照方未艾的意思,本是想找个安静的甜品铺子,再小歇片刻,顺便吃些水果帮助消化。可彭晶不愿。她看似安静的表象背后,还有另一种意味,仿佛是对自由的刻意追求,她的温婉看起来叫人舒畅,而与之对立的倔强又使人怜惜。

于是他们决定继续闲逛。方未艾是很尽职的男朋友,替她接过了肩上的背包,厚重的牛皮份量实足,他想她毕竟是个孕妇。

出来的这一层楼面相对安静,除了高档餐厅以外,还有美容机构之类的消费场所,多走几步,竟还遇见一家琴行。这时,彭晶行动的步伐略有迟缓,视线穿过玻璃,投进店中。方未艾素来不懂这些有情致的玩物,橱窗玻璃反射出的是他茫然的身影,他看看彭晶,再看看里面,又看看彭晶,他指向入口处,无声的一个动作,询问着彭晶,彭晶便将他一块儿拉了进去。

那家琴行里陈列的钢琴,皆是同一个响当当的日本品牌。方未艾跟着彭晶走在中间的过道,左右都是一排排的黑色身影,棱角分明而高低不一,走到尽头处,好不容易要遇见开阔的空间,却被一架三角琴赫然占领。美好的事物往往与遗憾同在,三角钢琴身前竖了隔离栏,立一小块牌子,上面写着——请勿触碰。

方未艾吃不准意图,侧过脸,费解地看向彭晶,他看着她走近那架钢琴,越过隔离栏,坐到琴凳上,这时琴行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请彭晶离开钢琴,脸上客气而不带表情。他说:小姐,若无购买意向,这架琴不允许试弹。

可是,彭晶已将十指举起,立在琴键上,像两座拱桥。她摆好了起步的姿势,眉头却不曾抬起:要怎样才算有购买意向?先付订金吗?需要多少?请我的朋友先付给你。然后她的手指开始热身,先一组琶音从指尖流出,清脆得好像11月份的红富士苹果,那样简单的四个音,就使得周围空间浸在饱满的汁水中,真正起步时,站在一边的方未艾,连疑惑的能力都尽失了。

在方未艾的想像中,彭晶的双手,按过机舱行李阁的按钮,端过餐盘,倒过饮料,刷过信用卡,甚至抚摸过男人的身体,但万万想不到,这一双手,还有这样的技巧。她的十指在黑白键上飞快跑动,模糊的手势下,生出了清晰的音乐,使得压根就不懂音乐的方未艾,懂得了什么是沉醉。

短短一曲结束,小方有种美梦初醒的感觉,明明冗长,却在刹那间断绝。他低头吸了口气,转头询问另外一个同样有些发怔的人:先生,请问订金是多少?彭晶就在那句话之后笑出声来,她离开琴凳,对着同一个人发问:先生,这琴可不可以先付钱,隔一段时间再安排送货?工作人员笑得尴尬:当然可以,请问小姐需要什么时候送?彭晶摇摇头:我还没想好,等我回去先处理掉原来的琴,腾出块地方,再通知你们送货吧。

一单大买卖莫名而生,那人欣喜得失了方寸,只顾拉住方未艾的胳膊。先生这边请!先生是刷卡吗?方未艾随那人往帐台走的时候,彭晶出声制止。明知她会制止,可方未艾还是微有失落。一架钢琴他还是买得起的,她的这单生意条件如此优厚,就算只是他给客户送份大礼又有何妨,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心里愿意的事。

然而彭晶出声制止,她与他换了位置,从容地接过账单,看一眼上面的数字,唇边涌上笑容。她说,这样贵的琴,你们难道一点折扣都没有?她伸手点了点数字后面的零,沉默几秒,询问,打个92折好吧?这琴买的人肯定不多的。那人皱着眉心直摇头,摇得连嘴唇都会抖动,他说这怎么行,92折我们要亏本了!彭晶哦了一声,眨眨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方未艾,怎么办?他们不肯打折,我的钱不够,你能不能借我点?方未艾马上动手翻皮夹,一边数一边说,我好像只有三千多块,够吗?彭晶苦恼地摇摇头,不够的,还差好几千呢!言罢,她抱歉地朝那人笑笑,真不好意思,我们俩的钱加起来都不够,既然你们打不了92折,那只能算了,我实在买不起。

接着他们再不看那人的脸,低着头走出了琴行,相视之后,一阵爆笑。方未艾说,以后恶作剧时要先打声招呼知道吗,亏得我手脚慢反应快,若真把订金付掉,看你笑得出来。彭晶踮起脚拍他肩膀,点点头,你可以的,姿态很逼真,若真付了订金,顶多买回去喽,反正他也不在乎这点钱。

静默由然而生。这是两人独处时头一次提到实质性的“他”,本身很光明正大的角色,这一提,却提成了芥蒂,突然之间,两人都噤声,彼此的神情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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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看故事的朋友说句抱歉,关于这种蜗牛般的更新速度。
想必中年朋友们都可以体谅,有工作有家庭有孩子的妇女同志,如此分身乏术,有那么一些自我,只能排到最后。
给我些许时间,一定不会让此贴成为太监。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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