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也算是老人家保护了莫扎特,不然哪里有的演呢。飞龙在天,潜龙在渊,时代喧嚣的声浪里,潜行的莫扎特在历史之隙拈花微笑。
那个年代没有其他节目,到了过年的时候知青都要做样板戏的汇报演出。由于都是业余的,一般的套路就是“折子戏”,即每个样板戏挑一段。那年我看过一个宣传队演《红灯记》,交通员跳下火车,步履踉跄地冲到舞台上,在“路基”上亮相,然后一个“吊毛”(京剧行话,鱼跃前滚翻)翻下台阶。跟头是翻过去了,人却“咚”的一声砸在戏台上。观众在台下瞎起哄:“这身手不咋地呀。”
各地演出时,还出了不少笑话。有一次我们团某连队和附近朝鲜屯子搞联欢,一边出一个节目打擂台。对方叫阵说,智取威虎(山)啊还是奇袭白虎(团)你们想看哪个呀?表情很不屑。我们这边说智取威虎,智取威虎。那边说,等等啊。正等着杨子荣亮相呢,他们回复说,不行了不行了,杨子荣上山打柴火去了。底下笑成一片。(老乡烧不起煤,冬天的烧柴都是去林子里砍伐或者捡拾)还有一次团部演出《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接应小分队有句台词是“后山有条险路”,结果说成“后山有条弯路”。其他像“阿庆嫂,自己人”说成“阿庆嫂,日本人”早已传为笑谈。
偶尔也有自拉自唱的快意。有个叫田兴的北京知青小提琴拉的了得,我们费尽周折把他给请来。一个麦收季节,收工后的宿舍里三层外三层。田兴脸庞白净,个子不高人却很帅,潇洒中带着腼腆。宿舍里呆不下,来得晚的只好拥在窗户外边。“开演”时先有人垫了场子。手风琴《快乐的女战士》和《打虎上山》拉的相当利索,二胡的《江河水》也足够煽情。
田兴出场了,先是有些拘谨,轻轻拉了两下,对了对弦。你们要听什么呢。有半懂不懂的人说《开塞练习曲》,也有人说拉莫扎特也行。练习曲,奏鸣曲就出来了。众人意犹未尽,有人突然喊了一声“梁祝”,“噢——”立刻招来了全场响应。在莫扎特们“潜伏”的年代,我们有幸第一次听到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没有乐队,但相爱、抗婚、化蝶几段小提琴独奏,都让人大呼过瘾。一首曲子拉完的时候,全场沸腾,懂不懂的都跟着叫好。多年后有了很多杰出的《梁祝》版本,吕思清,西崎崇子,沙汉姆,但真正属于我们的是“宿舍版梁祝”。那里有满满的青春和汗水的记忆。
1979年,莫扎特的《第三小提琴协奏曲》跟着美国小提琴家斯特恩来到北京。他拍摄的纪录片,名字就叫《From Mao to Mozart: Isaac Stern in China》。(从毛泽东到莫扎特——斯特恩在中国) 两年后,这部片子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