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有如爱情一样,是一种扩张到自己身外的自私主义,由此产生了忠诚的爱护。因了母爱,家庭才和夫妇一样,建筑于本能之上。要一个社会能够成立, “必须人类先懂得爱” ,而人类之于爱,往往从母性学来。一个女子对于男子的爱,常含有若干母性的成分。乔治桑爱缪塞(Musset)么?爱晓邦(Chopin,现译肖邦)么?是的,但是母爱的成分甚于性爱的成分。例外么?我不相信。如华伦斯夫人(Mme de Warens) ,如贝尼夫人(Mme de Berny)……母性中久留不灭的成分,常是一种保护他人的需要。女人之爱强的男子只是表面的,且她们所爱的往往是强的男子的弱点(关于这,可参阅萧伯讷的Candida和Soldat de Chocolat)。
因此,家庭的闭关自守是件不健康的事。它应当如一条海湾一样,广被外浪的冲击。外来的人不一定要看得见,但大家都得当他常在面前。这外来人有时是一个大音乐家,有时是一个大诗人。我们看到在新教徒家庭里,人们的思想如何受着每天诵读的《圣经》的熏陶。英国大作家中,许多人的作风是得力于和这部大书常常亲接的结果。在英国,女子自然而然写作得很好,这或许亦因为这宗教作品的诵读代替了家庭琐细的谈话,使她们自幼便接触着伟大的作风之故。17世纪法国女子如赛维尼夫人(Mme de Sévigné)、拉斐德夫人(Mme de La Fayette)辈亦是受着拉丁教育的益处。阿仑又言,若干家庭生活的危险之一,是说话时从不说完他的句子。对于这一点,我们当使家庭和人类最伟大的作品常常亲接,真诚的宗教信仰、艺术的爱好(尤其是音乐)、共同的政治信念、共同合作的事业,这一切都能使家庭超临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