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扬读了几页路德的书就感觉到,路德的心灵挣扎与自己类似。他们为之惶恐的是同一个问题:人如何在上帝公义的审判前站立得住?当班扬省察自身发现,[4]自己的意念与言行离上帝诫命的要求实在相去甚远。虽然他也多番决心“改正”,却始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同样的罪总是一犯再犯。罪咎感彻底掳掠了他的良心,他几乎再没有脸面和勇气面对上帝。难道就要如此灭亡吗?谁能拯救?路德也曾同样苦恼不堪,但他在《加拉太书》与《罗马书》中发现了上帝的拯救之道:因信称义![5]这个福音消除了他良心的纠结,他不再依靠自身的“努力改造”,而“只是相信”( Sola Fide)。如果,我们留意到路德早先的神学训练背景,就会发现,他所在修会的创始人-——著名教父奥古斯丁 ——也有相似的经历。从《忏悔录》(Confessions)中我们得知,奥氏也曾深受人性软弱之折磨。人何以去克服道德上的无力,直面上帝的审判,这成为了奥氏心中的巨大难题。在他的经验中,解决之道不是神秘的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sm),也不是二元论(dualism)的摩尼教(Manichaeism),而是保罗的《罗马书》13:14:披戴基督![6]这么多人从保罗著作得到启示不是偶然的。当我们考察保罗的《罗马书》第七章时,发现这位使徒也曾经是位“苦中人”(巴刻语),几乎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这取死的身体?”[7]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旧约律法并没有消除他的罪恶感,恰恰相反,律法更使他“知罪(难逃)”;他格外的宗教热心(加1:14)[8]也没有带给他内心的安宁(路德的经历如出一辙);显然,保罗所熟知的希腊哲学也没有提供出路。他终于得着了唯一的拯救:“感谢上帝,借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罗7:25)这正是班扬所寻求的灵魂自由,他也如先辈一样因信进入基督所应许的自由。[9]
[5]持保罗新观(new perspective on Paul )者当然不会同意,并认为路德以个人经验过分诠释了保罗,甚至也有认为保罗理解错了犹太教。对此,卡森博士(D. A. Carson)做了非常精彩的回应(《麦种通讯》),另外,笔者2012年有幸聆听马歇尔博士(Howard Marshall)在美国关于保罗新观的演讲,他从新约神学角度列出10条理由说明,“因信称义”不管是不是保罗神学的核心,但肯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题目。
[6]详见《忏悔录》第八卷。“披戴基督”:意指不再依靠自己,而被基督的义所遮盖。
[7]英文较好翻译出原文:Wretched man that I am!(Rom 7:24 ESV) 。从上下文这里的“身体”不是生理意义上,而是指人的本性。
[8]“热心”(ζηλωτὴς,zealot)不是指一般性的热衷于宗教生活,而是抱持一种非常激进的信念,代表性团体是法律赛派中的狂热分子--“奋锐党”(Zealotry),他们以旧约中的非尼哈为榜样(民数记6:6-18)。进一步参考:Steve Moyise, Paul andScripture: Studying the New Testament Use of the Old Testament, pp. 3-5,Baker,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