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崇拜和凯撒崇拜迎头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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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崇拜和凯撒崇拜迎头相撞
橡树文字工作室 2018-05-17
作者 布鲁斯·L.雪莱
橡树出版之【先贤之信】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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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5月12日,正以祷告纪念十年前汶川大地震的四川秋雨圣约教会迎来了一场逼迫的强震,各地华人教会被震动了,继而引发一轮祷告的共振。基督与凯撒的相撞总会引发后者莫名其妙的恐惧,尤其是将权力牢牢攥在手中视为己有的专制者。读读历史,我们看见的总是凯撒的灭亡和基督的得胜,这是必然的历史,不仅未来还要如此,而且永远都必将如此。
在一般人心中,早期教会首先是一支高贵的殉道士军队。在许多方面的确如此,没有人比小亚细亚西部的士每拿的高龄主教波利卡普更加高贵的了。
执政当局将这位德高望重的牧者带到人群拥挤的斗兽场,准备将他推向狮子——但却不是出于情愿。他们更情愿对他的指控被他否决。他是一名基督徒。
“就以凯撒的名义发誓吧,”总督乞求到。
“我是基督徒,” 波利卡普说。“如果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一天的时间,听我讲道。”
“去说服民众吧,”总督回答。波利卡普说:“我要向你解释清楚,而不是向他们。”
“那么,我将你扔给野兽。”
“将你的野兽带来吧,” 波利卡普说。
“如果你不在乎野兽,我就烧死你。”
“你想用烧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熄灭的火刑来威吓我,但是你忘了地狱不灭的永火。”
总督向民众呼叫:“波利卡普说他是基督徒。”然后暴民们开始发泄了。“他是亚洲的教师,”他们喊道,“基督徒的神父,我们神祗的毁灭者。”
波利卡普被绑在柱子上焚烧,他祈祷他的死成为神悦纳的祭物。
这个场景是真实的。它就是这么发生的。
但是,手无寸铁、心平气和的基督徒穿着白色的长袍,站在气势汹汹的狮子面前,而竞技场里回荡着罗马民众呼喊流血的叫声,这幅图景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误解。在公元200年前,罗马平息基督徒的种种努力最多不过是半心半意的。只有极少数罗马皇帝是嗜血的恶棍。
那么,为什么罗马要迫害基督徒呢?为什么我们回顾这个时期时称之为殉道士时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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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莱
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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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的政策
让我们现从罗马的基本政策开始吧。罗马帝国当局极其宽容被罗马军团征服的领土上的各种宗教。如果被征服地区的民族宗教另外将向皇帝宣誓效忠加入其礼仪,罗马几乎从来对其不加以干预。
在一种特别的情况下,罗马甚至停止了向皇帝烧香的要求。犹太人狂热地忠诚于他们的独一真神,如果让他们承认其他任何的神,他们随时准备让他们的故乡成为浴血的战场。
只要罗马当局认为基督教只是犹太人中的一个新教派,耶稣的追随者就同样可以免受帝国的压制。但是,当犹太人明确地表明他们和新运动毫无联系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罗马人对基督徒比对犹太人还要恼怒,罗马人一旦发现基督徒的真实信仰,他们就要决定是否要对基督教宽容。犹太人毕竟是“一种封闭的群体,是用割礼记号将自己和其他民族分别开来的民族,大都自顾自地生活和崇拜,也没有积极的传教活动。”
基督徒却不同,他们总是谈论他们的耶稣。他们四处传道,要使整个帝国的全部人口都成为基督徒,其传播极其迅速,这表明这不是一场黄粱美梦。他们不仅像犹太人一样拒绝崇拜皇帝为活神,他们还竭尽全力动员全国人民与他们一样拒绝皇帝崇拜。由此,基督徒不断地感到帝国及其臣民对他们的愤怒。
恨恶基督徒的缘由
在罗马社会,仇恨早期基督徒的主要缘由是他们独特的生活方式。“我们有这样的名声,”德尔图良在《辩护文》中说,“就是过超脱群众的生活。”
在《新约》中用于描绘基督徒的词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该词是hagios,通常翻译为“圣徒”(saints)。该词意为圣人,但是其词根有“不同的”之意。因此,神圣的事物不同于其他事物。因为圣殿不同于其他建筑物,所以它是神圣的;因为安息日不同于其他日子,所以它是神圣的。因此,基督徒是一个从根本上与众不同的人。
人们总是用怀疑的眼光来看待与众不同的人。趋同而非独特是免于困扰的生活之道。所以,早期基督徒越是严肃地对待其信仰,他们就越是生活在群众危险的反应之中。
因此,只要按照基督的教诲去生活,基督徒就成了对异教生活方式无声的不断谴责。这不是说基督徒四处批判、谴责和反对,也不是说他们有意标榜自己为义人和高人一等。而仅仅是说,基督教的伦理自身就是对异教生活的批判。
拒绝异教的神祗是基督徒生活方式的核心,也是基督徒受到无穷无尽的攻击的根本原因。希腊人和罗马人的神灵各种各样,用于生活的各个方面——耕种和收获的神,雨神和风神,火山神和河神,生育神和死神。但是,对于基督徒来说,这些神祗什么也不是,基督徒对异教神祗的否定使他们被认为是“人类的敌人”。
一个人不相信诸神就是与社会格格不入,就必然遭蔑视。对于异教徒来说,每餐一开始要向异教诸神献上液体祭品和祈祷。基督徒不可能参与其中。大多数异教徒献祭之后要在某座圣殿里面举行宴席和社交会,被邀参加者通常在某位神祗的桌边就餐。一个基督徒不可能参加这样的宴席。不可避免地,当他拒邀参加某种社交场合的时候,基督徒似乎有点粗鲁、土气和无礼。
由于基督徒认为其他社会活动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他们也加以拒绝。例如,角斗对基督徒来说是不人道的。在罗马帝国的所有竞技场,罗马人仅仅为了娱乐群众就强迫战俘和奴隶彼此格斗直至死亡。这种兴奋非常具有诱惑力。迟至5世纪初,奥古斯丁谈到他的朋友阿里匹优斯(Alypius)的一则故事,后者为了取悦一位朋友就观看了一场角斗表演,但最后他决定紧闭双目。当狂呼乱叫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他的喊声压过其他人的呼声。
基督徒惧怕偶像崇拜也给他们谋生带来许多困难。一位泥瓦匠可能要为一座异教徒庙宇造墙,一位裁缝要为异教徒祭司制作长袍,香料师要为异教祭品制香。德尔图良甚至禁止基督徒担任学校教师,这是因为这种教学活动会涉及到使用讲述古代神祗故事的教科书,要求遵守异教年历上的宗教节日等问题。
我们会认为与病人有关的工作是一种淳朴的仁慈行为。但是,甚至在这一点上,早期基督徒认为异教医院受异教神祗医神(Aesculapius)的保护,当病友躺在床上时,祭司走下过道,向这个神祗吟唱默念。
简言之,早期基督徒几乎将自己与他那个时代的社会和经济生活脱离开了——如果他想在主面前成为一位真正的基督徒的话。这意味着,无论基督徒身处何处,他的生命和信仰都展现出来,因为福音引来一种崭新而革命性的对待人类生活的态度。这可以从基督徒对待奴隶、儿童和性的观点上看出。
在罗马社会,奴隶制像溃疡一样腐烂着。奴隶,无论男女,一直在其主人的操纵之下从事最卑贱的工作。如果他不能够让主人感到满意,就可能会被抛弃,甚至像一只毫无价值的动物那样被杀掉。
在这种社会中,一些基督徒也拥有奴隶,但他们友善地对待他们,允许他们在教会里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权利。至少有一位奴隶加里斯(Callistus)成为罗马主教。
人人平等的思想也运用到婴儿身上。与异教徒邻居不同,基督徒拒绝将其病弱、不想要的婴儿抱出家门,送到树林里,让他们死掉或被强盗拣走。如果一位女基督徒和一位异教徒生了一位女孩,丈夫或许会说:“将她扔了,”但是,母亲通常会拒绝这么做。
自然而然,这种尊重生命的思想也运用到性和婚姻上。在现代,人们常常批判教会在性和圣洁婚姻观上迂腐陈旧,但在日益腐化的罗马帝国不可能听到这类指控。异教徒社会经过穷奢极欲之后在彻底灭亡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但是,基督教代表了另外一条道路——一条新的道路。保罗的理论——身体是圣灵的殿堂——在古代世界是空谷足音,它一方面毫不妥协地谴责不贞洁,另一方面它是对家庭生活的神圣呼召。
对基督徒的广泛仇恨有助于解释来自罗马人的第一次大迫害。在公元64年,其时正值尼禄皇帝执政,罗马发生火灾。大火燃烧了六个日日夜夜。罗马城的绝大部分化为灰烬。流言四起,有说尼禄自己引致这场大火焚城。这在罗马民众中产生了反对皇帝的极大的仇恨情绪。为了将这种仇恨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尼禄指控基督徒纵火。当然这种指控是不真实的,但大多数基督徒被逮捕,可怕的迫害随之而来。
许多基督徒甚至被钉十字架。一些基督徒身上被缝上兽皮,然后被放出的猎犬追扑,最后被撕成碎片。妇女被栓在疯牛上,最后被拖至死。夜幕降临之后,在尼禄的花园里,基督徒被绑在柱子上用火烧死。仇恨基督徒的罗马民众可以自由地进入这座花园,尼禄自己驾着战车围绕着火柱,享受着这种极端恐怖的景象。
有可能正是在这段迫害期间,使徒彼得和保罗在罗马殉道而死。有报告说,彼得自己要求被倒钉十字架。他说,他不配像主耶稣那样被钉十字架。作为罗马公民的保罗被斩首。
在1世纪和2世纪,爆发这种流血事件也不是非常普遍。在很长时期内,基督徒的生活是平安无事的。但是,像达摩克利斯剑一样,迫害总是高悬在头上。只要有告密者说,有一场骚乱要流行,总督决定执行法律条文,那么,暴风雨就会来临。作为一名基督徒从法律来裁判就是非法的。“公众满怀仇恨,” 德尔图良说,“他们只问一件事情,就是是否承认基督之名,而不调查被指控的罪名。”
凯撒崇拜
罗马帝国迫害基督徒的首要原因出自帝王崇拜传统。基督和凯撒之间的冲突并不是一夜之间就爆发出来的。在帝国生活中,帝王崇拜逐渐地成为核心。
这种习俗根源于罗马统治的诸种特点。当罗马人接管一个国家的政权之后,公正的罗马正义接踵而至,人们从反复无常的当权者的魔爪下被解放出来,这些当权者任意专断,常常是野蛮无礼、嗜血成性的暴君。在罗马行政管理下,路盗和海盗都被清除掉了,生活中有了新的安全。这就是Pax Romana,即罗马和平。
这种和平的结果就是民众从内心里真诚地感激罗马精神。因此,罗马精神很容易成为罗马女神,至公元前2世纪,在小亚细亚就出现了许多罗马女神庙。这是第一步。但是,人的心智和心灵需要一种象征;民众下一步就很容易认为罗马女神和罗马精神体现在皇帝身上。皇帝代表罗马;他就是罗马;罗马精神就驻留在他身上,他是罗马精神在尘世的寓所。第一座实际为罗马帝王建立起来的神庙,于公元前29年建于小亚细亚的帕加马。
最初,罗马皇帝们对是否接受这种尊重还犹豫不决。克劳狄(Claudius,公元41—59年)拒绝为他建立神庙。这是因为,正如他所说的,他不希望自己冒犯他的同胞。但是慢慢地,有一种观念开始在执政者心中形成了。罗马帝国的难题是统一。帝国幅员辽阔,从幼发拉底河一直延伸到爱尔兰海岸。
罗马帝国从日耳曼延伸到北非,从西班牙伸展到埃及。在这片广袤的国土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民族、语言、信仰和传统。它们如何能够被铸造成一个整体呢?皇帝的意识如何能够传递到如此多元的民族生活之中呢?
没有什么团结的力量比某种共同的宗教力量更大;凯撒崇拜就势在必行了。没有哪种地方性的和祖先信仰有希望会成为普世信仰;但是罗马是普世的。其结果是,凯撒崇拜成为帝国政策的基石。帝国每个行省都有意组织这种崇拜。凯撒皇帝的神庙分布在帝国的每个角落。
在帝国境内,民众渐渐地开始相信,任何与忠诚于凯撒皇帝相互冲突的效忠就是不忠于帝国,它只会带来帝国秩序的分崩离析。崇拜另外一个主只会打开混乱的大门。
还剩下最后一步。它直到很晚时才出现。只是在罗马皇帝德西乌斯(Decius,249—251年在位)的统治下,凯撒崇拜才开始具有普世性——成为帝国境内每个种族和民族的义务,犹太人是惟一的例外。在一年中的某一天,每个罗马公民都要到凯撒神庙,烧一注香,并要说:“凯撒是主。”当他做完这一切,他被赐予一份证书,确证他已经这么做了。在他烧完一注香,承认凯撒是主之后,他就可以崇拜任何他喜欢崇拜的神祗,只要崇拜不影响公共礼仪和秩序。
因此,我们认识到,凯撒崇拜基本上是为了考验人的政治忠诚,考验一个人是否是一位好公民。如果一个人拒绝完成承认凯撒是主的仪式,那么,他就自己给自己套上了叛国者和革命家的牌子。这样,提升皇帝的地位给基督徒制造了难题。他们会在聚会中为皇帝祈祷,但是,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里,他们都不会向皇帝祈祷。
学者们已经研究了罗马钱币,发现基督徒在崇拜基督时用的赞美辞和罗马公民直接向秉政的皇帝表达的誉美之辞之间有惊人的相似性。钱币通常用于庆祝继任皇帝向翘首以盼的世界赐予的祝福,并宣布:“万岁,大地之主,您是战无不胜的,您是大能、荣耀、尊严、有福、伟大和尊贵的,您继承这个王国。”
任何一位于3世纪访问罗马的旅客都会发现,在等候皇帝的论坛上和在墓穴里庆祝基督降临时使用的语言十分相似。基督徒如何和这种做法妥协的呢?谁配坐在宇宙的宝座上掌管历史的进程呢?是凯撒还是耶稣?
因此,基督崇拜和凯撒崇拜迎头相撞了。没有基督徒会说:“凯撒是主。”对于基督徒来说,耶稣基督,而且只有他是主。对于罗马来说,基督徒十足地狭隘,极端地顽固不化;更加糟糕的是,他自己承认自己是不忠诚的公民。如果基督徒愿意烧一注香,正正规规地说:“凯撒是主,”他们可以继续随心所欲地崇拜基督;但是,基督徒不愿意妥协。因此罗马认为他们是一伙隐藏的革命家,会威胁到罗马帝国的生存。
在一定意义上,罗马是正确的,因为许多基督徒认为这种忠诚问题上的冲突是一场宇宙性的争战。《新约》中约翰的《启示录》反映了2世纪末基督徒对小亚细亚帝王膜拜的回应。约翰将压迫信徒归因于魔鬼或巨大的红龙,魔鬼通过两个代理——《启示录》第13章中的野兽——发动反对圣徒的战争。第一个野兽来自海中(地狱)即帝王权力。第二个来自地上(假先知)即帝王崇拜。
那么基督徒是用什么来捍卫信仰反对来自罗马的攻击的呢?他们征服了大龙,约翰说:“是因羔羊的血和自己所见证的道。他们虽至于死,不爱惜性命”(启12:11)。
(摘自《基督教会史(第三版)》,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