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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来个薛宝琴

天上掉下来个薛宝琴

天上掉下来个薛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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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红 2013年10月4日 15:26


秦可卿的乳名叫兼美,因为她身上既有宝钗的鲜艳妩媚,又有黛玉的风流袅娜,因此被很多人目为红楼第一美人。然而,红楼梦里,更有一人,在宝钗黛玉之美之外,还多了份湘云的自然明朗,但在读者心目中印象模糊,这个人,就是薛宝琴。

薛宝琴,是宝钗的堂妹,四十九回方露面,书中介绍她说早年许配给了梅翰林之子,她哥哥带她进京准备将她发嫁。看到这里我有点疑惑,怎么说也是薛家的千金大小姐,难道不该是梅翰林派人去她家迎娶吗?这突然跟着哥哥来到京,此后关于梅翰林家的消息一丝也无,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呢?

暂且不八卦,只说她出场晚,露面少,但曹公用在她身上的文字无不浓墨重彩,不吝一再使用最重量级词语。

(图注:新版红楼梦中的薛宝琴与史湘云。图片来自网络。)

她一到贾家,宝玉就先犯了魔疯,仰天长叹:“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她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来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

如果说,宝玉感慨的还是这样美丽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出现,他被“一把子四根水葱儿”的妙曼景象照花了眼,探春“照我看,连她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的评价,则把宝琴从人堆中挑了出来,凸显了她自己的无二光华。

这些评价还都不够权威,荣国府里最资深的美女鉴赏家非贾母莫属,她是外貌协会的老会员,托张道士给宝玉说亲时强调,姑娘家境坏点儿都没关系,只要长得好就行。日常生活中,贾母更是时常表现出在美女鉴赏方面的独特爱好,今天称赞凤姐和平儿是一对美人胚子,明天撩起尤二姐的裙子看看是不是个齐全孩子,她还喜欢晴雯多过袭人,与对美女怀有戒心的王夫人截然不同。

资深美女鉴赏家贾母对薛宝琴的喜爱简直是无以复加,惟有以行动表达。先是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其次留薛宝琴住下来,注意——不是让她住到大观园蘅芜苑薛宝钗那里,而是与自己同住,可见宠爱到何等地步。

贾母送给薛宝琴凫靥裘,金翠辉煌,文中借湘云的口说,可见老太太是真的疼你,她那样疼宝玉,也没给他穿(话说斗篷是不分男女款的啊)。贾母还对薛宝钗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管紧了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又跟薛姨妈打听她的生辰八字,想要替宝玉求娶。

以上描述,着重于薛宝琴的外表,接下来的几章,又通过作诗联句等各种方式展现了薛宝琴的才华,每一次她都艳压群芳,赢得全场喝彩。

此外,她自小跟父亲遍访名山大川,眼界开阔,见多识广,她对于在西海沿子上邂逅的真真国女孩子的介绍,让幽居于大观园里的姑娘们神往不已。

连一向对人挑剔的黛玉,都亲亲热热喊她妹妹,一方面,因了黛玉对宝琴的深情厚谊,另一方面,也说明宝琴这个小妹妹确实不寻常,谈笑间,就将大观园的上上下下给征服。

但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在读者中,却没有与之匹配的人气。关于红楼梦的网页上,她很少被提起,似乎,是她的完美让她失了真,失去了质感与辨识度,那样密集的大篇幅的刻画,却让她还不及宝玉在某个村里遇到的那个二丫头那样让人印象鲜明。难道,最善于刻画出每个女子独特之美的曹公,这一次失了手?他用了太多元素表现薛宝琴的完美,却只令她面目不清。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曹公终于功力不逮,还是文字背后另有隐情?要想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还得结合前后文来看。

在《步步生莲》一文里,我曾说过,宝玉的感情是分阶段一直在发展的。在最初,他是青春期里的躁动少年,对路上遇到的村姑都兴致盎然,形而上一点,则是梦想着用所有美好的女孩子的眼泪为自己送葬,他忙忙叨叨,又有一份幼稚的贪念。这让黛玉很不放心,她对宝钗很是提防,尴尬处境中宝钗既有少女的一点情愫,也有自卫性的反击,一度,三个人的关系有外人不易察觉的紧张。

到了三十六回,宝玉隔窗窥见龄官与贾蔷的恋情,他方明白,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用眼泪葬你,即使你身份更高贵,那些女子眼里也只有她们珍爱的人,所以,只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他确定了那个可以用眼泪葬他的人,从此后,他打定主意,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美好的女子再多,他睡里梦里忘不了的,也只是一个林妹妹。

宝玉对爱情的了悟,是醍醐灌顶式的;黛玉和宝钗的友谊,也是瞬间开启。如黛玉所言,一开始,她不喜欢宝钗,就算人人都夸宝钗好,她也只当她心里藏奸。直到宝钗跟她赤诚相见,抓住她的口误,却在人前不动声色,只是到背地里劝她不要看那些“乱人心性的书”,黛玉方才觉得是自己错了,对宝钗有“大感激”。她就此当宝钗如亲姐姐一样,在秋天的雨夜,盼望她能够来看望自己,两个好女子的友情被曹公写得澄澈如水晶,读来别有一番动人的意味。

然而,水晶琉璃皆易碎,美好的事物,也常常让人提心吊胆,担心是否结实坚固,通常,我们不敢去试验,但我们又希望,它是经得起试验的。

薛宝琴的出现,是曹公特地取出的一根试金石。薛宝琴更美更有才,宝玉却不曾对她有半分移情,甚至于贾母都想为他跟薛家提亲了,他亦没有一点儿非分之想。他对宝琴的好,全是哥哥式的,所以他知道她美,有才,却没有一个细节,表现出她那种让人心动的魅力,而红楼梦固然是全景式的作品,很多时候,却又是通过宝玉的眼睛来扫描的,我们看到的宝琴,便也只是这样完美但不迷人了。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当黛玉的丫鬟紫鹃为宝琴的到来而替小姐担忧,想着法子试探宝玉时,宝玉对她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活着,我们一道活着,不活,我们一道化灰化烟。他明确地点出,宝琴与她的生活方向无关。

对于黛玉和宝钗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薛宝琴的出现亦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湘云不知道黛玉和宝钗已经缔结了友谊,或者她知道,但她对那友谊信不过。当贾母一再表现出对宝琴的宠爱时,宝钗半开玩笑地对宝琴说:“你倒去吧,仔细委屈了你,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时,湘云说:“宝姐姐,你这话虽是顽话,恰有人真心这样想呢。”琥珀指着黛玉说就是她,湘云不说话了,宝钗笑着说:“我的妹妹和她的妹妹一样。她喜欢的比我还疼呢,哪里还恼?”

如果说湘云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宝玉则一直隐隐有些担心,他知道黛玉有些小性儿,担心贾母疼爱宝琴她心里不自在,这次看到黛玉真的像宝钗说的那样,赶着宝琴喊妹妹,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心里也觉得惊奇。直到黛玉跟他说了来龙去脉,他方明白黛玉与宝钗私下里已经是“孟光接了梁鸿案”。

曹公笔下的友谊,并不比爱情逊色,我因此不喜欢关于宝钗的各种阴谋论,每当看到黛玉与宝钗“金兰契互剖金兰语”,温情细密的话语,在欲雨微寒的秋日,从心里到口中,在两个好女子之间涌动,总会想一生里能有几回这样的时刻?但凡经过,便不可忘记。

宝琴的到来,试出那友谊和爱情的坚固,所以她要才貌双全,要人人称羡,要得到最夸张的褒奖,再由作者峰回路转地告诉我们,宝玉,已经择定了他那一瓢饮。再美丽的世界,都不能让他的心,起大波澜。又如余光中的诗里写的:如果有两个情人一样的美一样的可怜,那么我选有雀斑的那一个,迷人全在那一点点,你是我的首选与末选……

我不知道八十回后宝琴有没有自己的故事,但在她出现的这几章里,她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天上掉下个薛宝琴,宝琴姑娘,是为了证实别人的故事而来的。

(责任编辑:王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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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塞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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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人觉得慈姨妈爱语慰痴颦那一节,薛宝钗说要将黛玉许配给她那呆霸王哥哥,尽管是玩笑,那一回我总觉得她们母女很恶毒,黛玉太单纯了。什么慈姨妈,反语我总觉得。所以我就怀疑之前宝钗对黛玉的所谓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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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楼yingyinc 的帖子

没有结局的红楼梦真让人揪心,凭什么就是黛玉在宝玉结婚那天离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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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楼overfloor 的帖子

如果在宝玉结婚之后,黛玉还活着,她怎么去面对这两个人?宝玉又如何面对她?

还是在宝玉结婚之前,或是宝玉结婚当日离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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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楼overfloor 的帖子

据说曹雪芹原来的结局中,是黛玉在宝玉结婚之前就已经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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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6楼yingyinc 的帖子

这个合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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