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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乌烟瘴气装神弄鬼的《红楼梦》后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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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红:说说乌烟瘴气装神弄鬼的《红楼梦》后四十回

原创 2017-07-30 闫红 大家


文 | 闫红

▍一

一直不愿意谈后四十回——虽然也许不小心还是流露了很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尊重别人喜欢后四十回的权利。但是,前几天看到有人言之确凿地说我肯定后四十回,惊呆之余,想,要么,就说说对后四十回的看法吧。

张爱玲说,她当初看到第八十一回,忽然觉得“天日无光,百样无味”,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不是跟张爱玲套近乎,我当初看到第八十一回,也是立即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这回开头就说到宝玉见迎春被丈夫欺辱,愤懑伤感,跟他妈王夫人说:“昨儿听见二姐姐这种光景,我实在替她受不得。虽不敢告诉老太太,却这两夜只是睡不着。我想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委屈?况且二姐姐是个最懦弱的人,向来不会和人拌嘴,偏偏儿的遇见这样没人心的东西,竟一点儿不知道女人的苦处!”

咦,宝玉跟他妈也能谈心?前八十回里,他们是典型的中国式母子,王夫人会把宝玉搂在怀里摩挲,视之如命,牵肠挂肚,却不愿意对他的内心有一丝了解,宝玉在母亲面前也是会撒娇的,但从无交流的欲望。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亲昵,但不觉间默默留出距离。

他也不会说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委屈,宝玉对于寒门陋巷的姑娘都有尊重爱惜之意,谁家的姑娘当此境遇,他都会不忍。

而高鹗笔下的宝玉又进一步提出:“我昨儿夜里倒想了一个主意:咱们索性回明了老太太,把二姐姐接回来,还叫她紫菱洲住着,仍旧我们姐妹兄弟一块儿吃,一块儿玩,省得受孙家那混账行子的气。等他来接,咱们硬不叫她去。由他接一百回,咱么留一百回。只说是老太太的主意,这个岂不好呢?”

这不是宝玉,是《还珠格格》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燕子?前八十回里,宝玉只是不弄世故,并非不谙世故,他早已知道世间有许多大无奈之事,人力不可回天,所以对于迎春出嫁、香菱受辱、晴雯逝去,他都只是一声叹息。司棋被驱逐时,哭着求他去求太太,宝玉回复她说:“我不知你做了什么大事!”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拒绝,并非他无情,是他知道求也没有用。

宝玉智商掉线已经怪异,贾母这个老祖宗的失言更让人意外。她和凤姐王夫人谈及马道婆给宝玉凤姐扎小人一事,说:“焉知不因我疼宝玉,不疼环儿,竟给你们种了毒呢。”

一个有成色的老祖母,即使行为有所偏重,言语上依然要显得一视同仁。贾赦说他偏心她都要奋力驳回,贾环虽然是赵姨娘所出,名义上却是王夫人的孩子,贾母若这样随口乱说,太有损她的母仪风范了。



好吧,贾母可能是老糊涂了,那么宝钗呢?她派去给黛玉送蜜饯荔枝的老婆子,居然敢将黛玉一打量,对袭人说:“怨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真是天仙似的……这样好模样。除了宝玉。什么人擎受的起。”

老婆子里也许有不懂事的,可是,连宝玉屋里小红的性情都了如指掌的宝钗,会派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给黛玉送蜜饯荔枝?前八十回里,宝钗派来给黛玉送燕窝的那老婆子,虽然是个赌鬼,言语何等得体。

变笨似乎是可以传染的,这老婆子说着蠢话就走开了,旁边的袭人说:“怎么人到了老来,就是混说白道的,叫人听着又生气又好笑”,袭人有必要接这个话茬吗?装听不见不就可以了?她跟黛玉有这么不见外吗?

我只是翻翻前两回,就见众人个个智商捉急,再朝后翻,连王熙凤都不够使了,偏偏作者还要表现她的神机妙算。

第九十五回,宝玉屋里的海棠花在十一月间莫名其妙地开了,然后宝玉的玉莫名其妙地丢了,丫鬟们纷纷解怀自证清白,平儿居然敢问贾环有没有瞧见……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宝玉莫名其妙地病倒了,病得半死不活的,贾母就张罗着要娶个金命的人来给他冲喜,当然就是宝钗了。

袭人却知宝玉属意黛玉,怕宝玉知道这消息“不但不能冲喜,竟是催命了”。贾母和王夫人正在为难,凤姐上前献计献策,说就跟宝玉说是把黛玉嫁给他,洞房花烛时再让宝钗出场好了。

宝玉听见娶宝钗都会受到刺激,凤姐这是怕还不够“惊喜”和意外?这主意有多愚蠢就不用说了,只说凤姐为什么要掺和这么一档子事里去。

第六十五回小厮兴儿评说凤姐是“估着有好事,她就不等别人去说,她先抓尖儿;或是有了不好的事,或她自己错了,她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去,她还在旁边拨火儿”。这话是泄愤,也为了讨好尤家姐妹,不能完全作数,但凤姐乖觉是没错的,不会随便把自己搭进去。

第七十四回,王善保家的向王夫人进谗言,说晴雯“妖妖趫趫,大不成个体统”,王夫人也记起晴雯的“劣迹”,凤姐心中不以为然,不想应和,又不愿意得罪王夫人,只说:“方才太太说的倒很像她,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

王夫人让她去抄检大观园,她情知不妥,奉命行事,只是表现得很被动,力图各方面都不得罪。

凤姐的锋芒是对下不对上的,屡屡失意于婆婆和丈夫之后,她更是变成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出这主意,不怕黛玉恨她吗?——她当时还无法预知黛玉很快会死掉。就算她相信王夫人贾母不会走漏风声,别人不知道这主意是她出的,她不害怕宝玉当场失控吗,万一出点事儿,焉知贾母王夫人乃至贾政不会恨上她?

就算万无一失,她也未必会得到奖励,人性复杂,保不齐哪天贾母对外孙女黛玉恻隐之心一动,负疚之心一生,将凤姐视为陷自己于不义的罪魁祸首。这是贾母最看重的几个人,关系错综复杂,机(jiao)智(hua)如凤姐,有什么必要惹火上身?凭着这活不到第二集的智商,她是怎么威风八面地撑过一百集的?简直要到《走进科学》里找答案了。



▍二

后四十回里出场的人物,智商整体上呈现雪崩式的下滑,没常识,少见识,但更让他们面目全非的,是气质大改。

宝玉在他妈那里倾诉完,又跑到黛玉这里大发牢骚,说:“咱们大家越早些死越好,活着真真没有趣儿。”黛玉问他发什么疯,他说:“也并不是我发疯。我告诉你,你也不能不伤心。”接着又balabala了一大堆,最后归结为:“这不多几时,你瞧瞧,园中光景,已经大变了;若再过几年,又不知怎么样了!故此,越想不由得人心里难受起来。”

这还是那个温柔体贴唯恐怕黛玉受一点伤害的贾宝玉吗?他是说过要死要活的话,都是在和黛玉赌气时候,平日里,他看见宝钗送给黛玉苏州的土特产,都怕她睹物伤情,要转移话题,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大堆来吓她?并且也唠叨得让人生厌。

黛玉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八十回里,宝玉成功地躲过学校,在大观园里度过他游手好闲又灿烂奔放的青春。续作者简直不能忍,自己能上手时,就一把把他抓回学堂,“奉严词两番入家塾”,让他学做八股文,贾代儒无休止地调教他,作者也算是公器私用了。

他倒也不敢昧着良心说宝玉就欣然接受,派了一个人来循序渐进地说服他,这个人,是林黛玉。

于是我们就震惊地看到,黛玉这般苦口婆心:“我们女孩儿家虽然不要这个,但小时跟着你们雨村先生念书,也曾看过。内中也有近情近理的,也有清微淡远的。那时候虽然不大懂,也觉得好,不可一概抹倒。况且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

宝玉暗自诧异,“觉得不甚入耳,因想:黛玉从来不是这样人,怎么也这样势欲熏心起来?又不敢在她跟前驳回,只在鼻子眼里笑了一声”。

黛玉跟着“雨村先生”念书时年方五岁,居然就能识得八股文的“近情近理”和“清微淡远”。这且不论,“势欲熏心”四个字,是多么严重的指控,想当初,黛玉隔窗听到宝玉说“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她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她生分了”才认他是个知己——共同鄙视某样东西,比共同推崇某样东西更能发现彼此同质,现在,这基础岌岌可危,两个人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后四十回里的黛玉,世俗、自私,日里夜里,醒着梦着惦记着的,就是她和宝玉的婚事,不管别人说个什么,她都会想到这上面去。



怡红院里海棠花忽然开放,贾政、探春、凤姐等都感到不安,一向悲观敏感的黛玉,却听人说个“喜事”,马上“心中触动,高兴起来”,凑趣说:“当初田家有荆树一棵,弟兄三个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后来感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归在一处,那荆树也就荣了。可知草木也随人的。如今二哥哥认真读书,舅舅喜欢,那棵树也就发了。”

唉,这故事讲的,前半部分像刘姥姥,后半部分像尤氏,整一个乡村风的正能量,我一定看到了一个假的林黛玉。

接下来,宝玉的玉丢了,家中上下大多惊慌失措,唯有黛玉窃喜,想着这下可把金玉良缘给拆开了,倒不在乎宝玉会不会有什么灾祸。

宝玉本人气质也在变化中,有一回跟巧姐大谈列女传,品评古代女子的贤能才德,还讲“曹氏的引刀割鼻及那些守节的”给巧姐听,听得她“更觉敬肃起来”。

这不是教坏小朋友吗?前八十回里,宝玉以前并不是这画风。他喜欢的,是各种“异端邪说”,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悲叹”,怎么到了续作者手中,就变得这么一嘴大道理?

▍三

似这样的违和之处,在书中俯仰皆是,认真找起来,估计也能写一本像后四十回那么厚的书。但后四十回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些细节上,它改变了前八十回的势态,让本来正走向更深刻的叙事,突然鸣锣响鼓地热闹起来。

比如黛玉之死,非常的戏剧化,她死在宝玉结婚的当晚,临死前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这个“你好……”后面应该是什么呢?看上去是开放性的,但对照前文,却不难找到答案。

书中写黛玉知道宝玉宝钗的事之后,急怒交加,只求速死,病一日重似一日,心知大限将至,要雪雁开箱子把她的诗稿拿出来。她“挣扎着伸出那只手来。狠命地撕那手绢子,却只有打颤的分儿,哪里撕得动?紫鹃早已知她是恨宝玉,却也不敢说破……”

黛玉后来把那些诗稿全烧了,回目就叫做“林黛玉焚稿断痴情”,那句“你好”后面,当是“狠心”二字。黛玉会这么恨宝玉吗,前八十回里,作者精雕细镂了宝黛二人的相知过程,他们一点点地克服了个人和命运的局限性,心心相映,彼此通透。

最初的宝玉是躁动的,见到这个妹妹也多情,见到那个姐姐也感兴趣,对于宝钗的美艳丰腴,尤其动心,黛玉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言语间多有敲打,将宝钗树为第一号假想敌。

小戏子龄官和贾蔷的爱情点化了宝玉,让他知道,一个人只能得一份眼泪,他在心中锁定了黛玉,一向紧绷的林黛玉因此渐渐松弛下来,她不再敏感于宝玉的一言一行,能够接纳宝钗的善意,最见她内心安稳的,是在宝琴到来那一节。

宝琴生得美,见过世面,聪明伶俐又天真烂漫,贾母爱若珍宝,将金翠辉煌的凫靥裘赠与,又打听宝琴的生辰八字,想替宝玉向她提亲。宝玉看得悬心,要知道以前张道士只是说要替宝玉物色妻室人选,黛玉都郁闷很久,这次,她如何受得了贾母对宝琴的这大张旗鼓的疼爱?

不想黛玉竟“声色亦不似往时”,“赶着宝琴叫妹妹”,宝玉看着“只是暗暗地纳罕”,私下里笑问黛玉“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一直怀疑曹公塑造宝琴这个人物,就是要显示黛玉的变化,宝琴完美得近乎失真,黛玉当此劲敌,坦然自若,或者可以说明,相对于宝玉的心,她对于最后能否在一起逐渐没那么在乎。她清楚自己“病已渐成,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亦曾在心中感叹:“你我虽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知己,奈我薄命何!”



横亘在黛玉和宝玉之间的,不只是“金玉良缘”的传说,还有黛玉的多病,但是,只要彼此心中雪亮,命运又能奈何?“但得一心人”已是幸事,纵然无法“白首不相离”又何妨?爱情帮助黛玉超越她的命运,与周遭握手言和,之后她很少再出场,不再纠结的人,无法推动情节的发展。

到了高鹗笔下,怎么就变出这么个只惦记着嫁给宝玉,临死前还弄出一股怨毒之气的林黛玉来?高鹗还嫌不够:“只见黛玉两眼一翻,呜呼!”这死得也太简陋了吧?

高鹗写宝玉的结尾,倒是更隆重一点。说贾政“赦罪复职”,归途经过毗陵驿,“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急忙出船,欲待扶住问他是谁,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来打了个问讯。”

之后,宝玉随一僧一道飘然登岸而去,“只见白茫茫一片旷野,并无一人”。

说实话,这段画面感很强,大红猩猩毡和茫茫雪野渡口孤舟对照得也好看,但这种好看,放到《红楼梦》里,立即就显得肤浅。

宝玉最后会去做和尚吗?也许会,但是,只怕不会做这样一个披着价值不菲的“大红猩猩毡”前来跟父亲告别的和尚,这个和尚姿态感太足,太落痕迹,用现在的话说,有点抓马。

虽然并不喜欢周汝昌的许多说法,但是他认同宝玉最后为僧乃是生计所迫我是赞成的,前八十回里就有伏笔,宝玉不是一个那么想不开的人。



▍四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可以互为镜像,互相观照,所以前八十回,启悟了贾宝玉的,是两个小戏子。

一个是龄官,她和贾蔷的爱怨缠绵,让宝玉知道爱应止于当止;另一个是藕官,她跨越生死两界的情感纠葛,向宝玉展示了一份纪念感情的完美样本。

藕官原本是小生,和一个名叫菂官的小旦总排演些温存体贴的戏文,“因此两人就疯了,虽不做戏,寻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她哭得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这一节有点像宝玉和黛玉。

“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她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她得新弃旧的。她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防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这番“呆话”,合了宝玉的“呆性”,他“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这是一个伏笔,暗示了宝玉是有可能接受其他人的,这并不意味着背叛,那离去的人,怕也不愿意他就此孤守一生。

平静地接纳宝钗,也符合前文的整体走向。

看宝玉的心路历程,是一个不断丧失和放弃的过程。最初,他希望所有好女孩,都能用眼泪葬自己,他要攒下一条大河那么多的眼泪,送自己到鸦雀不到之地。随着成长,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痴念,有一份眼泪就足矣,有一份眼泪,就能安妥这一生。

但这依然是痴念,薛姨妈说了:“自古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月下老人不用红线拴的,再不能到一处”,事与愿违是常态,将生之意义建立在这相守上,必然遭遇大虚空。

好在他并不是全无防备,他所以苦苦强求,正因为他隐隐知晓真相。早在第二十二回,他就曾写过一个偈子,曰: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可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他以为到了无可云证,就是彻悟,可以立足,黛玉却添了一句,无立足境,方是干净。连这立足境都丢弃,才是真正的悟。宝钗又跟他说,当年五祖弘忍寻找传人,神秀做了一首偈子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惠能听见,说“美则美矣,了则未了”。他也写了一首:“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给了他。

这段对话,在当时只是一段笑谈,它的光亮,却能照到久远。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那爱意已经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又何必额外建立一个神龛;无立足境,方是干净,放弃我执,方得大自由,从此后,无可无不可,若“必当”怎样,如此这般亦可。



即使依旧意难平,有这样一种空旷垫着底,也能缓缓消解,宝玉迎娶宝钗,和他爱黛玉,并不是互为排他的两件事。

后四十回里,高鹗却写宝玉“又想黛玉已死,宝钗又是第一等人物,方信‘金石姻缘’有定……又见宝钗举动温柔,就也渐渐的将爱慕黛玉的心肠略移到宝钗身上”,这,可比宝玉娶亲要锥心得多。

到这里还不算完,宝玉又打起了柳家五儿的主意,各种调戏,宝钗只好“设法将他的心意挪移过来……这宝玉固然是有意负荆,那宝钗自然也无心抗拒,从过门到今日,方是雨腻云香,氤氲调畅,从此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是后话不提”。

倒不是道学先生,见不得书中性事,可是,还“设法”……用得着将宝钗写得如此不堪吗?黛玉死在前面,也还算幸运。

宝玉花样折腾了一番之后,忽然在中了举人之后出家了,与其说这是他不忘前情或是豁然开朗,倒不如说作者想送他一个最完美的大头梦,入世与出世,对于文人都有着莫大的诱惑,中举之后立即出家,这一生算是功德圆满,更妙的是宝钗已经珠胎暗结,基因已然传递下去了。

王蒙先生曾说,不能怪高鹗,八十回后确实很难收尾,曹公也搞不定。我无法认同这话,前八十回里有春之旖旎,夏之灿烂,有秋意渐起,我非常想看,曹公写完了这场繁华大梦之后,如何呈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冬之寂灭,这当是曹公最有感触之处,是他要写这样一篇大作的缘起。

我不是想看一个家族的尾声,我想看的是,对于人生里万般滋味的接受与消受,在乌烟瘴气装神弄鬼的后四十回里,没有这些。

但高鹗还是有贡献的,就像续貂的狗尾,也是有价值的。他提供的这个结尾,俗套重重,多有意淫的成分,但意淫与俗套,却能使得作品更大范围地扩散,让不同阶层各得其所。从这一点上说,也还是有可以肯定之处吧。

(本文原标题《智商雪崩,气质浑浊,不堪卒读的<红楼梦>后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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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道破

宝玉母子:他们是典型的中国式母子,王夫人会把宝玉搂在怀里摩挲,视之如命,牵肠挂肚,却不愿意对他的内心有一丝了解,宝玉在母亲面前也是会撒娇的,但从无交流的欲望。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亲昵,但不觉间默默留出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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