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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 6项奥斯卡奖提名影片《米纳里》:何以为我?何以为家?

6项奥斯卡奖提名影片《米纳里》:何以为我?何以为家?

6项奥斯卡奖提名影片《米纳里》:何以为我?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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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项奥斯卡奖提名影片《米纳里》:何以为我?何以为家?
原创 境界君 ijingjie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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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展清
播音|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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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获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后,亚裔移民寻找新家的电影《米纳里》在93届奥斯卡金像奖上再有斩获。导演通过这部半自传影片提醒:当我们从2020年的一切中醒来时,还剩下什么?怀揣美国梦的亚裔移民追逐成功,却常在身份的丢失与融入之间挣扎。


4月25日,73岁的韩国女演员尹汝贞凭借她在电影《米纳里》(Minari、港译:农情家园,台译:梦想之地)中的出色表现,获得9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获得本届奥斯卡六项提名的《米纳里》,此前在2月28日的金球奖评选中已经斩获“最佳外语片”奖,是电影《寄生虫》之后第二部韩语电影获此殊荣。

事实上,《米纳里》已经囊括了三十个影评人协会的110个奖项,无可避免地成为当下美国少数族裔追求平权的舆论背景中的又一个热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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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纳里》是韩裔美籍导演郑李烁 (Lee Isaac Chung)的半自传体电影。作为基督徒的郑李烁说,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拍片,在一间安静的咖啡馆里等候创作灵感时,上帝感动他,让他重新回忆自己童年在美国农村长大的经历,记下一个移民家庭在异乡面对种种困境、人生得以改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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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为彼此牺牲的感觉”


故事围绕着1980年代从韩国来到美国的一个韩国移民家庭展开,丈夫雅各和妻子莫妮卡从加州搬到阿肯色州的一个农场追求自己的美国梦。影片的名字“米纳里”,其实就是水芹菜——一种广泛生长在亚洲的植物,以其适应性强而闻名;即使在美国种植,也能蓬勃生长。问题是,这也会是这家人的命运吗?

电影中,外婆从韩国来到美国生活的一幕,源于导演的个人经历。“因为经济原因,妈妈不得不去养鸡场工作,不能一直带着我们。我们需要有人看护,所以父母把外婆从韩国接过来。一开始外婆的形象和举动让我和姐姐很震惊,因为她不符合我们在美国成长环境中对外婆的理解,她非常粗鲁,甚至想要教我们如何赌博。”影片以轻松幽默的方式,呈现了两个孩子与外婆之间的文化冲突。在不断磨合中,孩子们喜欢上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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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小时候无法理解的事情,此时作为成年人回顾过去的时候,他说:“我的外公死于朝鲜战争。外婆当时只有20岁,独自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就是我的母亲。外婆的一生几乎都被那场战争和悲剧所定义。她来到美国是为了帮助我母亲,母亲是她唯一的孩子。外婆卖掉了她在韩国的所有财产,卖掉了和另一个寡妇一起经营的商店。她从未学过英语,来到美国没多久就中风了,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家庭,帮我们度过难关。我只是希望这部电影能捕捉到她的真实一面,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影片中有一幕,外婆和孩子一起去一条小水渠,在那里种下了米纳里。郑李烁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意识到,这部电影的名字就应该叫“米纳里”,“这种植物很有隐喻性,它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可以生长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在非常贫瘠的土壤条件下生根。它最终所做的实际上是恢复土壤的活力和净化水源。”

导演想藉着水芹菜,来讲述一个家庭迁移和扎根的故事。“我见过不是韩国移民的人在参与拍摄这部电影时,也因为想起自己的家人而感到哽咽和激动。移民故事就是一个关于家庭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经常被忽视的一点是,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由于爱的感觉,那种想要为彼此牺牲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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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片中的小男孩大卫的原型,就是导演郑李烁本人。大卫的父亲雅各努力追逐美国梦,他的想法显然影响了大卫。大卫问父亲,冒着浓烟的烟囱是怎么回事?父亲说,小公鸡会被丢弃到那里。大卫问,“丢弃”是什么?爸爸解释说:“这是个有难度的词。公鸡味道不好,又不会下蛋,没什么用。所以我们俩应该要努力变得有用。”在雅各眼里,只有不停地奋斗,变得有用,才能改变命运,才能被美国文化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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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也是许多移民家庭的感受。在俄勒冈大学任教的普利策奖得主阿列克斯·提臧(Alex Tizon),他的父母1960年代从菲律宾来到美国。去年中国出版了他的《何以为我》一书,在书中阿列克斯道出了作为亚裔在美国生存的艰难。“我的父母吹捧所有白人的、西方的东西,嘲笑所有棕色的、原住民的、亚洲的东西。”

阿列克斯记得小时候无意中看到,父亲站在镜子前揉鼻子。“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鼻梁,又捏又扯,好像要把鼻子拉长似的。我虽然好奇,也没多想。直到几个月后,我看见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一边还在做着那个动作。”父亲不好意思地对他说:“你应该每天坚持这样做。这么一来,你的鼻子就会变得更尖、更挺、更窄,你看起来就更像混血儿了。你的鼻头太圆了!山根又太扁了!太像菲律宾人了!”儿子反问:“扁又怎么了?”“没什么,只是尖一点会更好。鼻子尖一点,别人就会对你好一点。他们就会以为你出生在更好的家庭,会以为你更聪明、更帅。这是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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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每晚睡觉前,我至少会花二十秒的时间来揉我的鼻子,因为鼻子的形状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它是血统的象征,是地位的体现。随着年龄的增大,我越来越着迷于此:我会用衣夹夹住鼻子,并持续一整晚。我原本就经常流鼻血,有时候衣夹夹得太紧了,我半夜醒来,发现枕头上都是血。为了让嘴唇变薄,让自己更像混血儿,我会咬着嘴唇,用胶带封住嘴巴,坚持好几个小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被劫持了。可是这些方法都不奏效。一照镜子,我的希望就落空了。我的脸永远不可能改变。”

这个永远达不到的理想,给了他一记重创。“美国梦最漂亮的谎言之一是,只要你渴望,并愿意为之努力,就可以成为一切想成为的人,做并且做成一切想做的事。所谓的限制,是胆小鬼的想法。你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往正确的方向努力:工作、工作、工作,更努力、更快、更多地工作!释放你的潜能!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尽管去做!这些我全都信了。我把它们当成万能药,不但喝光了,还把嘴边的残渣也舔干净了。我花时间去读、去写、去说,争取比朋友和邻居们做得更好;我遵守规矩,做家庭作业,记口语俗语和名人英雄的个性特点,但还是没有他们更像美国人。”

阿列克斯似乎对政治人物中亚裔人士的比例格外敏感。当他看到更多的亚裔出现在公共生活中,例如曾任夏威夷州州长的卡耶塔诺,曾任华盛顿州州长的骆家辉,他感到自己也被鼓舞。慢慢地,美国这个接纳了他最多批评和抱怨的国家,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公民自豪感。他说:“我开始能将自己作为一个可识别的群体中的一员,大踏步地走在公共领域中……我觉得自己被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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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梦是否符合这一点?


新移民群体有着可以理解的追逐成功的欲望。恩典教会和吗哪教会这两个韩裔美国人教会是莱斯大学 (Rice University)社会学助理教授埃克伦德(Elaine Howard Ecklund)的研究对象之一,她就发现韩裔移民身上普遍的追求成功的倾向。

一位教会领袖对他说:“由于我们的民族身份和文化,韩裔美国人非常有野心。父母告诉我们,必须得拿A,必须成为律师或医生。如果我们没有获得某种社会地位,我们就会感到被轻视和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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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原型:郑李烁导演一家

教会经常传递信息给许多韩裔精英,他们的财富是来自神“不配得的祝福”,他们应当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不要过多关注他们的问题或歧视,应该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更多关注他人的需求。牧师认为,“耶稣来不是为了让你躺在受害者的心态上,而是为了让你成为得胜者”,更多参与教会发起的社区服务,成为光和盐。

导演郑李烁也提到:“在美国的韩国移民大多数都是基督徒,因为他们是通过教会的互助网络移民到美国的。在成长过程中,信仰是我生活的重要部分。”如父母所愿考上耶鲁大学医学院的郑李烁,大四的时候报名参加了一门电影课,指导老师让学生每周制作一个实验视频。很快,郑李烁发现自己被王家卫、泰伦斯·马力克和黑泽明的电影迷住了,于是转去电影学校专门学习电影。

毕业后,他陪同身为心理咨询师的妻子去了卢旺达,妻子作为基督教组织“青年使命团”(Youth with a Mission)的志愿者,之前就在非洲服事。“结婚的时候,她要我答应和她一起回卢旺达服事。”在这期间,郑李烁把电影视为上帝对他的呼召。他的首部长片《自由日》(Munyurangabo)就是一部在卢旺达大屠杀中寻求正义的故事。

作为基督徒,郑李烁承认,电影里的美国教会的确表现出缺乏想象力的状况,牧师除了让新来的雅各一家站起来,对他们表示欢迎,缺乏基本的跨文化的理解。但影片中雅各一家邻居保罗却很不同,保罗是一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白人老兵。导演说:“保罗是个有着虔诚信仰的人,帮助雅各一起开垦农场,他们在阿肯色州中部的拖车屋里共进晚餐的画面,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基督教的意象。”

当一场大火摧毁了所有的收成,面对漫长干旱的季节、没有水的枯井,妻子莫妮卡开始怀恋他们离开的韩国教会社区,不确定农场是否能维持下去。这时保罗成了他们的朋友,在雅各面临失败时鼓励他、安慰他。有美国基督徒影评人写道:“为那些处于边缘的人服务意味着我们需要敞开我们的生活,走出我们的舒适区,去了解那些与我们不同的人。我们需要问:‘你需要什么帮助?’,然后去倾听他们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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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只关注自己生活的信徒,很难抵御成功神学的诱惑。曾经推动社会变革的韩国本土教会,在1980年代韩国实现民主化后,在社会急速拥抱经济发展的热潮中,很快感受到民众把信仰当作祈福工具的试探,一批明显带有成功神学倾向的教会迅速发展壮大。同时,第一代新移民建立人脉、获得帮助、急于实现美国梦的现世追求,也使成功神学成为移民教会最容易落入的陷阱。

导演郑李烁反思说:“在美国,很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梦想。我想我并不是要反驳任何一个梦,我想表达的是,我们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从梦中醒来的感觉。我们必须从2020年的某些事情中清醒过来。当我们从这一切中醒来时,我们还剩下什么?对我来说,这部电影是在试图谈论永恒的事物和短暂的事物。美国梦是否符合这一点?我想把决定权留给观众。电影会给你提供思考空间,而这个问题会一直困扰你,直到你解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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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身份迷失的流浪者


多年后,当阿列克斯功成名就之后,他在书中总结自己的经验时认为,一个人的身份越多越好,毕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是亚洲人,我还是记者;是丈夫、儿子、弟弟和朋友;同时我还是一名会向耶稣祷告的不可知论者……是岛民,是移民,是美国公民。”在他看来,“承认自己有多重身份就意味着不必将价值的重担压在一个身份上。多长出几条腿,一条腿断了,我还可以继续前行。”

徘徊在信仰门外的阿列克斯,发展出自己一套实用主义的功利思想。但他说的也没错,人在世上的确有许多身份,但是哪种身份能给人的灵魂带来满足与平安呢?哪种身份能够持久呢?

巴恩斯牧师(M. Craig Barnes)现为普林斯顿神学院的院长,他曾是华盛顿特区国家长老会的牧师。他在华盛顿服事期间,接触过许多从国内外来到华盛顿打拼的异乡客。他在《寻找家园》(Searching for Home)一书中写道:“努力维持多个身份,这会导致根本没有真正的身份。……有些人来到华盛顿,他们会暂时享受这些刺激和力量,但用不了多久这些能够代表身份的东西就会耗尽他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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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如何过上讲究吃喝的日子了如指掌,却对如何过上丰盛的人生一无所知。巴恩斯认为我们真正在追寻的其实是对回家的渴望,我们真正的家是天父的家,我们真正的身份是上帝儿女的身份。“家是我们被造的地方,是我们与圣父、圣子和圣灵三位一体的家庭永远生活在一起的地方。而罪使我们远离家园,成为灵性上的流浪者。”

在导演郑李烁看来,我们可以拥有许多的身份和头衔,但哪些是可以持续到永恒的呢?他希望观众能与寻求真正家园的渴望产生共鸣。“在所有文本中,圣经经文是对剧本的最大参考。圣经包含了许多关于花园和耕种的故事。《米纳里》是一个关于移民的故事,但它的核心是一个家庭试图寻找新家园的故事。”正如《希伯来书》11章13-14节提到的,我们是世上的异乡人和客旅,正在寻找一个真正的家乡。

巴恩斯说,当我们把身份植入到耶稣基督里,在祂里面扎根的时候,我们的心灵就会找到安息,并带着这个新身份活出人生的使命,“你不再是迷失的流浪者……你现在是圣父所爱的人。”

片尾曲:赞美之泉《天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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