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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 纪念神的仆人李景沆弟兄荣归天家:夹边沟最后的羔羊

纪念神的仆人李景沆弟兄荣归天家:夹边沟最后的羔羊

纪念神的仆人李景沆弟兄荣归天家:夹边沟最后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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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神的仆人李景沆弟兄荣归天家:夹边沟最后的羔羊
2016-09-30 麦琪的礼物


来源:辉说(huishuo2016)
作者:依娃
小编按语:神的仆人李景沆弟兄打完了一生美好的仗,已经荣归天家。今天特推介关于他的一篇采访,盼望神藉着老弟兄一生美好的见证激励我们众肢体。

王怡牧师语:神的仆人李景沆长老,昨日(9月28日)离世归主,在世95年。甘肃天水。1957年的基督徒右派。夹边沟的幸存者。家庭教会殉道时代的记忆。终于歇了这世上的工,死在所多么玛城的街上。曾经,他与降卑的基督同在。现在,他与升高的基督同在了。主啊,我愿你来,也愿离世与你同在。怜悯我,扶持我,跑完最后一段或长或短的路。



受访人:李景沆,男,90岁,甘肃省天水市师范学院教授。
一九五七年在天水市第一中学被打成右派,发配夹边沟劳教。
是一名虔城的基督徒,著作有<<蒙恩历程>>。
时间:2012年8月25日、31日。录音长度:121分钟
采访地点:甘肃省天水市师范学院李景沆家。
大饥荒饿亡者:杨阳谷,男,30多岁,甘肃省天水师范老师,右派分子,饿亡于夹边沟。
杨阳谷的父亲,年纪不详,甘肃省天水市人,饿死于劳改队。
杨阳谷的母亲,年纪不详在丈夫被劳改、儿子被送到夹边沟后,自杀而亡。
李绿竹,女,11岁,甘肃省天水市场人,父亲去夹边沟,无钱治病,病亡。
邓立之,男,年纪不详,甘肃省临泽人,夹边沟右派,饿亡后被食。
傅作恭,男,50多岁,留美水利专家,夹边沟右派,饿亡。  
任继文,男,甘肃省天水市一中校长,夹边沟右派,饿亡。
项文林,男,20多岁,甘肃省地质队工作,加边沟右派,因饥饿难忍,跳井自杀。
李崇厚,男,年纪不详,甘肃省徽县文化馆工作,加边沟右派,饿亡

根据天水地区档案馆有关资料记载:自1958年5月8日起,天水地区遣送夹边沟劳改的“右派分子”共计238人,生还了22人,按当时甘肃十个地、州、市算,甘肃全省葬身“夹边沟”的人数至少在三千人左右。

人吃人案件:甘肃省酒泉夹边沟农场,有一个从临泽县送来的右派医生大夫邓立之,原籍山东,大个子,脸红红的,胖胖的,人很老实。由于长期饥饿,刚刚死。尸抛沙丘时,被三个劳教的人刨开沙子,割掉邓大腿上的肉。晚上三人合伙割邓立之的肉吃,剩余得拿来藏在一个右派睡的被窝里。第二天,他们同住的人,都发现他的被窝里有很多粘稠的血迹。吃人者被农场领导批斗打骂。

前记:我早早起来,在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献花,有百合、天堂鸟、康奈馨。在朋友庞女士的陪同下,来到天水师范学院。我们进了一座灰色的旧楼,登上三楼,然后敲门。门开了,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位九十高龄的长者,雪白却浓密的头发,沧桑却红润的脸颊,慈祥而善良的眼神。。“这位就是李老师,他就是去过夹边沟的。”我想走上前,拥抱住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老人。我的泪水禁不住涌出来,苦涩而酸楚。我知道,我拥抱的不只是一个九旬老人,一个夹边沟幸存者。我感觉到,我拥抱的是三千多名夹边沟右派不甘的死魂,至今难以安宁的死魂……


(拜访夹边沟右派李景沆和妻子赵丽珍)

依:李老师,我到天水来,就想拜访一下您。
李:那太好了,你能来,我很高兴。我给你简单说一下,咱们的右派有一个惨案,在甘肃酒泉的夹边沟那个地方。知识分子,全部都是知识分子呀,大学教授、小学教师、画家、报社编辑等等的,去了三千五百人,幸存者只有三百人。幸存者连百分之十都没有。这个事情太多了,一下子没办法给你说清楚,从我的书<<蒙恩历程>>里你就能看到。
我希望你能带多少本就带多少本,拿出去给国外的中国人看看。你能带多少是多少,能带十本,更多更好,但是你带不动,能带多少算多少。

依:您今年九十岁,是吧?
李:九十岁。
依:我听胡杰说过你,介绍过你的书,但一直没有看到。
李:香港有卖的,但是它没有这些夹边沟的照片。照片很宝贵,这些照片,都是一些好朋友去夹边沟采访照回来,让我采用的。我还有别人去夹边沟拍下的死人骷髅的照片,我给你慢慢的找。这本书已经是第四版了,比以前厚了。我先后修订了几次。
关于夹边沟的书已经有好几本了,有些是以小说的形式写的。有些是直接写的,这一本的作者是我的学生,叫邢同义,这个书就是<<恍如隔世>>,里面的一篇文章就写的是我。

这本书这么厚,我的几乎占了一百多页,都是写我的。其实,他写我的时候,是摘录我的书,他也需要我的资料。法国买了他的版权,买了版权。这本书现在全国发行了有一万多册,还继续有人看,网上也有我的资料。

依:他是采访你的吗?
李:先是用口述制作成磁带,录了八盘磁带,他回去根据八盘磁带整理,整理时不清楚、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现在有一个电影,已经在国外得了奖了。

依:叫什么电影?
李:叫<<夹边沟>>。
依:中国人拍的,王兵导演的,我看过两三次。
李:不真实。
依:不真实?我还觉得拍得好。你说为啥不真实?因为你是亲历人。
李:他不真实,他拍的这个地窝子,还有灯,还有水壶、还有桌子。真实是那个地形地貌真实,内容实际上比电影残酷得多,最不真实的是哪里来的桌子?哪里有什么热水瓶?里面全是土台子,全是土台子,再什么都没有。

依:只有你能看到这个不真实。
李:比电影残酷得多,表现不出来。比电影还惨,他导演没有那个亲身经历,我是亲身经历的。电影我看了,网上就有,下载了看的。

你看,在我的书里面的附录三,就把夹边沟的死人情况我自己才搞清楚了。我怎么搞清楚的?有一个朋友,想采访明水河,往夹边沟一共送去知识分子三千五百人,两年以后,就是一九五九年的深冬,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们把余下的(注:在夹边沟饿死一千多名后剩下的)两千右派分子,送到高台县的明水河,高台属于张揶地区管,张揶地区的高台县的明水河。这个地方是一片荒野、沙漠,在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们宣布:“大搞春播大战,向党献礼。”把两千人就送过去了,去搞春播大战。没有行李、没有冬衣,这怎么解释?

我以后才发现,在采访过程中才清楚,以前都不清楚,想来想去才清楚呀。第一条春播大战的时候,一批一批的送,只送人,不带行李,车只装人,不装行李。在夹边沟来说,我是一个政府最相信的人,我是个画地为牢的人,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场部,押送行李。人都先走完了,我押着行李,带上木工组的工具,和干部一起离开了夹边沟。我去了以后,他们就问我:“天爷!老李,你为什么把行李送来的这样迟?我们当‘团长’已经半个多月了,快冻死完了。”什么叫“团长”?你想想,零下二十多度下的人,那些人晚上缩成一团,像个人肉团子一样二十多天,怎么不是“团长”?

现在我才清楚。所谓春播大战,第一,不给种子。第二,不给工具。第三,旷野里没有耕地面积。第四:没有住处。旷野没有人能住的地方。第五,没有水源。怎么叫春播大战?送去两千多知识分子,做总结这就叫集体屠杀,一下子饿死。集体屠杀,这是世界上人类历史上找不见的。这必须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一点,我给你说,就把历史揭穿了。

夹边沟饿死的天水右派有不少。我的小学同学杨阳谷,他的母亲是天水的大地主家的女儿,他父亲解放时把自己的全部财产都捐献出去了。他本人毕业于北京师大,后来回到天水师范大学教书。他的大哥杨兑生和当时的邮政局局长的女儿结婚,是天水的一段佳话。他大哥后来参加了共产党,被国民党暗杀,算是为共产党牺牲了。他的父亲死在劳改队,母亲自杀。杨谷生被打成右派后,送到加边沟,就死在夹边沟。可谓家破人亡。你看,这一家人惨不惨?

我为什么能生还?我为什么能生还?从两个观点说,第一个事实,在我几乎完全要灭绝的时候,两千人,还死的不到三百人的时候,眼看全要结束了(死完了),不是把死人的口都封住了吗?历史上就没有人知道了吗?人就是死完也没有人知道,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去。但是上帝有眼,中央有一个钱正英部长,(李先生拿来珍藏的钱正英部长的照片)这是钱正英部长,就是这个人,是个女的,这个人了不起。因此我留下她的像片做个纪念,做为我救命的人,我留下来。如果夹边沟没有这个人,夹边沟的历史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叫钱正英,我们都叫她钱英。她在我们快全部灭绝的时候,她来到西北考察,司机把方向给搞错了,把车给开到明水河了,当时路也不好,也找不到方向。

依:那是老天爷叫她来的。
李:对,车开进去,钱英看见有炊烟,旷野怎么会有炊烟?怎么有人家?她看见野滩上有死人的尸体,风吹日晒的,暴尸戈壁。她就让司机继续往前走,就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人?都是些什么人?她就开到农场,找我们的场长,场长大喊了一声:“绑!”就把钱英给绑起来,他认识人。车上有三个人,还有一个秘书和司机,那个秘书就说:“站住!这是我们的钱部长。”那个场长就吓坏了。钱英看到右派的个个面黄肌瘦,连吃饭、大小便都不能下炕,都在炕上解决,炎炎一息。大吃一惊,就赶紧给中央打电话,中央给甘肃省委打电话,抢救人命。我就是被抢救回来的。

依:这是哪一年了?
李:这是一六零年的年底,再有一个月就六一年了,六零年的下旬了,只有十几天就元旦了。

依:你那时候也就是三十七岁?
李:三十七岁,这才有了我的今天,我才能写出来这本<<蒙恩历程>>,如果没有钱英,明水河的人就死完了,现在就变成灰了,连骨头都不见了。历史上共产党就成功了,杀人灭口就成功了,人类的历史就埋葬完了。

依:我今天也不会坐在你面前了。
李:正是因为上帝有眼,有钱英揭开了这个盖子,这个人太要紧了,这个人太要紧了。

依:你这一句话很好:“上帝有眼”,人间再丑恶,世界再邪恶,上帝都会睁开眼睛。
李:我写这本书不容易,本来我是一名数学教师,文学水平不是那么好,我想告诉人的有两个观点。第一个观点,必须把上帝的恩典写出来。第二个观点,必须把历史事实和 亲身经历写出来,这就尽了一个人的责任了。因此,我就开始写作了,其实,我是一个不会搞文学的人,但是在上帝的引领之下,我就把这个书写出来了。现在这个书已经赠送、发行了七千册了,现在准备第五次印刷,香港给的书号,在兰州印刷的。


(五十年过去了,夹边沟处处白骨累累)
  
依:你去夹边沟有多长时间?
李:两年零六个月,不到三年。我又重访了两次,到夹边沟去的时候。我找不到地方了,地形地貌都变化了,最后写<<恍若隔世>>的这个作者邢同义,他说:“李老师,我能找到这个地方。”因为他是当地的第一把手,政治上的,酒泉市的第一书记。正因为他是地位书记,他才把事情搞清楚了。

依:他还是很有正义感的,弄不好官当不成了。
李:对,我就问他:”你为什么写这个?”他说:“李老师,我要做个人,我要尽我的责任,这么大、这么悲惨的事情,我不写谁写呀?政府法办我,我都无所谓,我就不当这个官了。”他就把这个书写出来了。
他的书写完以后,甘肃省不许他出版。但是他想尽办法,还是出版了,在兰州出版了。

依: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去夹边沟的?
李:你问的很好,你为什么去夹边沟?我来回答。我本来不是右派,从来没有任何右派言论,再说我的成分好,也不是地主,是贫下中农,根子好着呢。第三,我没有政治问题,连三青团都没有参加过,这是不得了的事情。旧社会都要参加,我没有参加。这三方面就把我救下来了,这是上帝带领我逃过的,但是还是给我戴了个帽子,无中生有的帽子。
“李景沆,不发言比不发言还恶毒。”说我对党怀恨在心,我不发言不表态也是右派。
依:因为他有百分比,张三李四总得有人去。
李:本来中央的政策是百分之五,但是天水市第一中学的右派,职工是四十二人,右派分子是二十二个,百分之五十都超过了。超额多少倍完成任务,以显示对党的忠诚。揪出来的右派越多越忠诚,越红。害人越厉害,越忠诚。

最后学校宣布右派的时候说:“我们学校有二十二个右派,最轻的宣布你们四个人,你们可以接受劳教,也可以不接受劳教,自谋生活。你们想想,今天下午决定。”当场有两个人表决:“我离开学校。”当场就离开学校了。还有两个人,我是其中一个,去?还是不去?

依:把你打成右派,就是因为你保持沉默,不表态?
李:你不说话就是对党不满,不说话就更恶毒,就是右派。

依:当时有没有一个书面的东西宣布你的右派问题?
李:没有,人家说你是右派你就是右派。我为什么要去呢?他们说去酒泉劳教,两年以后回来,其实是无期徒刑,是骗人,知识分子就受骗了。这是个信仰问题,我为什么去?我向主祷告:如果这一个月我生了病,我就不去。没有病,我就去。因为我是独生子,家里八口子人,全靠我一个人支撑,我不管就全家饿死。这是个信仰的问题,我就去了。

我就在上帝的启示之下,上帝叫我去!上帝叫我受苦!上帝叫我写这本书!证明了上帝的存在!这本书的价值就在这个地方,我在夹边沟受苦证明了上帝的存在。为什么?一切都太奇妙了,太奇妙了。没有亲身经历的人,认为我是胡说八道,举个例子,邢同义写了那本书以后,从兰州专门跑到我家里来问:“李老师,你是一个不会说谎话的人,你为了你的信仰,几乎要牺牲了你的生命而不顾。但是你写的‘神迹’我不懂。你是不编谎的人,写的‘神迹’我不懂。

依:什么叫“神迹”?
李:给人显现出来上帝的荣光,就是神迹。一种神奇的光亮照亮你,让你感觉到上帝的爱和赐予的力量。只有宗教信仰虔城的人才能感知这种力量的存在。邢同义从兰州专门来问我:“什么叫‘神迹’?我不懂,我整夜不得平安呀,我写你呢,我信不了,这是个矛盾。”我对他说,在夹边沟绝望中,曾经有一轮大光照亮我,让我忍耐忍耐,一切苦难都会过去。我说,这个事情只有相信上帝的人才能完全理解,不信上帝的人认为我是神经病,你就没有办法理解。等你接受了上帝的恩典,就能把我的书全部看懂了。当然你不懂了。他说:“好,好。”

邢同义今年已经有六十岁了,他不顾权力、不顾地位、不顾金钱,几乎是不顾一切,写成<<恍若隔世>>,在今天这个物质第一的现实中,是很宝贵的。

依:你去当右派了,妻子孩子怎么办?
李:这外人看起来就得全家死亡,八口人,我妻子一个月的工资仅仅能维持两个人的生活,一个月二十七元钱。我当时家里是父亲、母亲两个人,我们两个人,大人就是四口,四个孩子,就是八口人。我走之后,因为没有钱治病就夭亡了一个孩子,就剩下七口人了。

依:你的大孩子多大?是怎么夭亡的?
李:十一岁,是个女孩子,叫个李绿竹。我去夹边沟一年多就夭亡了,因为没有钱治病。我是五八年走的,女儿那是五九年病死的。

依:多好的名字。
李:我书中写了一个事实,我访问了一个夹边沟的医生,他不是右派,他直接给我说出来,这个材料宝贵的很。他说夹边沟到清水河整两千人,活回来、跑掉的、连杂务人员才是一百八十名。这是里面的工作人员的材料。他说:“李老师,夹边沟最后的人,不是埋掉了,是狼吃掉了。”他说埋来不及,那么多的死人怎么埋呀?

依:这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李:叫李忠武,李忠武,忠心的忠,武器的武,是酒泉市社区医疗站的医生,他亲口给我讲的。我见他的时候,很怪,我怎么认识他呢?政府介绍我去找他,因为接待我的时候,邢同义是酒泉地区的副书记,我是他的老师,因此是人大接待我的,官方接待我的。人家开车去找他,我去鞠了个躬,对他说:“李医生,我是李景沆,是个右派。”他理都不理我,照样开他的药方子。我再一次说:“我是老右派李景沆。”他一听我的名字笔马上放下,把我浑身上下看了好几分钟,他问我:“你是天主教徒,还是基督教徒?”我说:“是基督教徒。”他说:“我为你受了许多的苦。”我就不解,为什么?他说:“你到夹边沟进场的时候,听说你是个很有名的数学教师,我就建议场方对你优待。场方认为我同情右派,把我还给责备了,处罚了。”我就想,人在任何地方还是有同情心。

因此,他就把实话对我说了,他说:“哎呀!人死了不是埋了,是狼吃了,狼怎么吃人?狼吃了人眼睛是绿色的眼睛,狼吃人不吃骨头,只吃肉,只是吃肚膛,吃软的地方。选着吃哩,把肠子肚子拉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呀!”这是李忠武当面给我说的,这谁能知道?知道人叫狼吃掉了?政府陪同的官员当时都听着哩。

依:李忠武现在有多大了?
李:应该快八十岁了,是个老头子了。一共是三千五百人,在夹边沟死掉了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两千人,送到了高台明水河,最后只剩下一百八十人。这个数字很清楚,我是里面的人嘛。我觉得过去的事情越提越有价值,告诉所有的人,不然下一代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像听天方夜谭。

依:在你的右派问题所谓纠正之后,给你怎么处理的?名誉上,经济上?
李:后来听说,要法办农场的场长,场长说他是听从劳改局的指示。劳改局又说是听从省上的指示。省上又听从谁的?划右派的时候都积极的很,等死了人了,一层一层的踢皮球。
回来了以后,给夹边沟活着回来的人,一个人五百元,死了的人给两千元就算解决了。

依:就是封口费,我把钱都给你了,就算完了,结束了。有没有任何书面的东西给你?
李:没有,没有,不解释,不说什么,把钱拿上走就行了。

依:你有没有签字?
李:拿上钱,签个字,走就行了,没有什么手续。那个时候,家庭也需要钱,没有对,没有错,没有人给个说法。中国有个传闻,说宋庆龄,她有钱,想给右派分子补发工资。但邓小平说,我们党有能力给他们还,但是一分钱都没有。因为右派是他一手打的,他没有错,只是扩大化了。所以是纠正,不是平反。

依:你拿到五百元?
李:五百元,当夹边沟的工资给的,不算错误的补偿,只是给你一些生活补贴。拿上走,不许多问。
依:你回到原单位吗?
李:我还是回到天水一中教书。我不想回来,人家非要我回来,因为好教师都死完了,没有教师了。我们学校的六个高级教师,就回来我一个人。二十二个右派,劳教的六个人,就我一个人回来呀。

是我的妻子赵立珍省吃俭用,缝缝补补,用在天水人民医院一个月三十多元的工资照顾一家老少的粮、油、衣食,一家人才得以熬到我回来。我回到家,老父亲天天坐在我的炕前,和我聊家长,他说:“二呀,你回来前,我听人说夹边沟死的人多,你也死了。我已经准备下去兰州的路费,一但证实你真的死了,我就去一头撞死在省政府门口......”老父亲的话让我热泪长流。

我是自愿去劳教的,本来说是愿意的就去,不愿意就自己谋出路。但是兰州的右派都不愿意去,就成了硬性的政策,共产党的政策随时改,高兴怎么改就怎么 改。夹边沟是全甘肃省的右派,最坏的。是全甘肃省的高级知识分子,我书里写了一个解放北京的起义军,傅作义,他的弟弟也打成右派了。

依:你见到他了吗?
李:我见过傅作义的弟弟,傅作恭。他的儿子后来来访问过我,他的儿子叫傅锦国,来找我,问我:“叔叔,你见过我的爸爸吗?”我说:“我见过。”因为我是个木匠,能比较自由的走动,去修理农具。我看见河沿下站立着一个人,动都不动,手里拄着工具站立着不动。别人干活,他不动,他不怕人批斗他,他不管,人已经饿得啥都顾不上管了。我就打问:“这个人是谁呀?”人家说:“这个人是傅作义的弟弟傅作恭,快不行了。”那时候也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美国水利专业的留学生,他哥哥写信让他回来,建设祖国,建设大西北。他跑回来做贡献,最后被打成了右派。他的儿子亲口对我说:“爸爸走了以后,我们一家没有办法生活,就卖手表卖些值钱的东西,卖完了,再没有办法了,就写了一封信给傅作义。傅作义又给中央写了一封信,说我弟弟犯了错误了,但是他的妻子儿女还要生活。甘肃省一个月给他们一百八十元钱。”以后,他们就回到了山西,山西运城老家。但是到了文革的时候,又批判傅作义,批他同情右派。因为他地位比较高,能拿这么多钱,普通人十八元也拿不到。

依:那个傅作恭有没有和你说话?
李:没有,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动了,就扶着工具站立着,和谁都不说话,没有力气说话。那是冬天,农民都休息了,还叫右派要劳动,让人把冰块用钢扦撬开,抬到田里面,冰一尺半尺厚呀,抬到田里面,说到春天就能播种了。这是故意找苦工作,折磨人。夏天太阳晒都让人受不了,比如中午不让你回来,在地里睡下,我有一顶草帽,站起来可以遮头,但是躺下来,遮了头遮不了身体,戈壁滩的太阳呀,能把你烤成人肉干。不叫你中午回来,一天劳动十一个小时,中午还要晒太阳。不得了呀!

依:这个叫慢性屠杀,叫你慢慢死,不给你吃,不给你喝,还让你劳动,羞辱你,把人不当人。
李:听说有人去世的时候,就到死的时候就骂共产党。我们一中的校长任继文就开口骂,反正已经快死了,还怕什么?最后都饿死了,一中去了六个人,五个都死了,回来我一个人。

依:所以,你在替他们讲话。
李:我写这本书就是为了安慰他们的亡魂,安慰他们的妻子儿女,不写不成呀。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不会说假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说话,就等于向上帝说话,我要把我的心完全交出来给上帝。

我的这本书的目的,第一,证明有上帝的存在。第二,历史的事实必须留下来,我是一个幸存者,直接写出来,这些历史,除了我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希望你把我的书带出去,让外国的华人都看到,这是我的心愿。更希望翻译成外语,让更多的人看到,让世界上的人都看到。

依:李老师,上帝让我们认识和见面,我会把你的书带出去,介绍给关注夹边沟右派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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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的尽头,人的尽头:读李景沆先生《蒙恩历程》
2016-09-30 麦琪的礼物

苦难的尽头,人的尽头:读李景沆先生《蒙恩历程》

来源:豆瓣作者
作者:漏网之鱼
“ 苦难有多深,人类的荣耀就有多高远。”——索尔仁尼琴

我离开故乡那一年,时年八十一岁的李景沆先生出版了他的自传《蒙恩历程》,一年内两千册售罄。而同 在一个城市的我,对此却毫不知晓。他是我所在高中的退休数学教师,我却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那时的学生世界,流传的只是高考状元等各类“传奇”。应试考试的氛围下,一个少年对于时间的感觉,已经不再以春夏秋冬四季变迁作为衡量,时间成了考试日历上清晰的数字。而随之而来的,是对人感觉的丧失,除了那些高考传奇外,生活贫瘠得仿佛连故事也没有了。

十三年后,远隔重洋,第一次从书里认识李景沆先生的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十八岁的那个我,认识李圝老圝师,会是什么样的?”想来想去也不外乎几个答案 :或者把他当成一个信仰宗教,神神叨叨的老头,或者把他看作一个有独特经历的长者,见了面,叫一声“李爷爷”,然后也没有什么话了。反右是什么?夹边沟是什么 ?大饥圝荒是什么?文化大革命又是什么?那时如此粗糙,无知又自私的我,怎么能理解呢?

有些书,是在世事变迁后,才能悄然醒悟的。有些人,也是在有了一定的阅历之后,才能真正认识的。书与人之间,仿佛人与人之间一样也有缘分 :认识早了,无感,认识晚了,遗憾。

我是在三十岁的末尾认识 « 蒙恩历程 »的。我也庆幸自己最终在而立之年认识了它。二十多岁,我在青海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一个农村老人握着我的手,为我讲述自己在大饥圝荒中目睹人吃人的经过,泣不成声。人吃人。田野中的我当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田野回来后,人吃人的故事和老人流泪的眼睛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为了解详细的情况,我找来新近出版的《寻找人吃人的见证》,想一探究竟。也是在这本书里,我认识了原来自己的故乡有位叫做李景沆的老师,也见证了人吃人的事件。他还写了一本自传,讲述自己的信仰,特别是记述自己在夹边沟的亲身经历。这本书的名字就叫 《蒙恩历程 》。

夹边沟,位于甘肃省酒泉附近的戈壁滩上,这里是20世纪50年代甘肃省右派分子劳改的农场。据说当年曾有三千余名右派分子被发配至此,在繁重的劳动,精神压迫,暴力对待与缺少粮食后,幸存者仅有几百人。因其极其类似前苏联囚禁迫圝害异圝议人士,并造成惨绝人寰的人道灾难,致使近一百五十万人死亡的劳改营古拉格,夹边沟也被称为“中国的古拉格”。前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凭借其良心和巨大的勇气,写下了 煌煌巨著《古拉格群岛》记录这里所发生的惨剧。而在中国,夹边沟的故事,所能见到的出版物并不多。其中以杨显惠先生所撰的 《夹边沟记事》最为著名。《夹边沟记事》,作为一本纪实小说,将夹边沟不同的右派分子的人生悲剧和盘托出。吃人肉,草菅人命,右派分子间的暴力,小头领的腐圝败,它彻彻底底展示了人性被圝逼仄至绝境的丑陋,读起来就是一场虐心。当然这里也有带血的爱情, 患难与共的友情和知恩图报的人情,可是依然是惨。读 《夹边沟记事》是需要勇气的。读完它,抬起头,看这个世界,会发现五十年后的中国,一切好似梦幻,如此得不真实。我不知道杨显惠先生,需要有多么一颗强大的心灵才能写下这样无解的苦难的轮回故事。

然而,《蒙恩历程  》作为一本自传式回忆录,其中的夹边沟,不仅仅是惨绝人寰的生存环境,更是一种人类在极致黑暗下的精神状态。这里的夹边沟,是灵魂一段异常艰难的旅程。我更愿意将这本书叫做“一个灵魂在绝境的故事”。

绝境里,一个人本性中所有东西都被放大数倍地逼仄出来。在日常生活里,看见 钱财眼放的光,看见强人隐隐的妒忌,看见美食和美女所流的口水,遭遇不平深压的愤恨,在绝境里,全部流泻而出。于是,那些眼里放的光变成了抢劫和偷盗,那些隐隐的嫉妒变成了揭发与清算,那些所留的口水变成了占有和强圝奸 ,那些深压的愤恨变成了暴力的斗殴与对更弱者的欺凌。夹边沟的右派几乎都是一个个冠圝冕圝堂圝皇,德高望重的知识分子,有教师,医生,科学工作者,他们的文化教养与自尊在日常生活中似乎很难让人联想到偷,抢,杀人,吃人。他们因为说真话,因为求自圝由,因为得罪领导等各种原因被发配到夹边沟劳动教养,然而,在那个极端的时代,在那个人被圝逼圝迫至绝境的夹边沟,他们逐渐被剥夺或者主动放弃了自己审美,尊严,文化,教养,只为了活下来。

在那里,日复一日繁重而无望的劳动,日复一日相互间的冷漠,猜忌和欺凌,没有食物就会死。活着是唯一的目的。只要活着,那些尊严,道德,伦理纷纷可以废弃不用。而正是这样的废弃不用,也达成了这一事件始作俑者的目的:在消灭你肉体的同时,消灭你的精神。知识分子素来是有精神生活的人,那么我便蹂躏你的精神,让你无法与人交流,分享,把你变成动物,以捕猎和占有为生,剥夺你的粮食,迫使你吃老鼠蜥蜴,野草粪便,让肉体生存的焦虑成为你的精神核心。这时候,你会看到自圝由,道德,人的尊严在活着面前不值一提。真理能当饭吃?美德能当饭吃?只要一个简单的问句,在绝境中就可轻易将人先前所争取和捍卫的那些价值观统统击倒。夹边沟的绝境里,人所看见的是自己曾经捍卫的价值观的荒谬,不真实和没有力量。除了你死,就是我活,除了食物之外,没有上帝。除了强力之外,无法生存。这一天,为了活着,人的精神世界已然崩塌。“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在绝望里,人已不知不觉将灵魂交与魔鬼的手上。而魔鬼便欣喜着将人引向最终的幻灭和死亡。

作家邢同义在 «恍若隔世----回眸夹边沟 » 序言中就写到他所见到的从夹边沟走出的右派们所遭遇的精神折磨。从夹边沟幸存后,整个人的精神垮塌了。有的人精神失常,有的人穿着,说话方式怪异,已经完全不能融入社会。

或者杀死你的精神,活下来。或者与你的精神一同死亡。夹边沟,就是这样的惨烈人类绝境的缩影。它不但是肉体生命的绝境,更是精神生命的绝境。所有经历过其中之一的人,相信都能在这本书里所描写的绝境中获得共鸣。

然而, 李先生的《蒙恩历程》,讲的却不单单是苦难的故事。如果仅仅是描述苦难,这本书便与纪实小说《夹边沟记事》并无二致,如果是从历史文化方面去研究和反思苦难,这又与《恍若隔世》如出一辙。然而,《蒙恩历程》走的更远,它讲的是一个人在苦难的尽头还能走多远的路,一个人如何圝在绝境中滋养其精神,在人类的苦难史上写出一个大大的“人 ”字。《蒙恩历程》里的夹边沟,哀而不伤。在字里行间,我读到了他的委屈,彷徨,但绝不仅仅止于此地,这些委屈和彷徨,并没有掩盖来自人性中良善的力量,并由此良善所带来的喜乐与平安。

这本书中最让我动容的,莫过于作者的夹边沟同事王善的故事。因为有木工的手艺,李先生在进入夹边沟不久,便被调到木工组。长期缺乏营养,超负荷劳作,使他的工作节奏并不很快,而木工组组员王善,却时常对其进行言语上的羞辱,白天故意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让他精疲力竭,晚上睡觉故意将大圝腿压在他身上,让他难以翻身。长期的忧伤和屈辱使得李老先生最终决定去告状。而在告状前他翻开圣经获得启示,决定以温柔顺从对待王善的欺凌。最终,与他同在一个房屋并未说过话的磨面人看不下去了,向领导检举了木工组的恶行,领导将王善调往田地劳动。对夹边沟的右派来说,大田劳动就等于死亡。每日超过十小时的超重工作和清汤寡水的伙食,使那里的右派一个接一个死于饥饿。王善的故事到此,特别符合中国传统价值观中恶有恶报的理念。恶人得到惩罚,正义得到彰显,故事便完结了。从此我走阳关道,君走奈何桥。然而,李先生却不止于此。

他写道:
“王善立即搬出木土组去参加了大田劳动。我深知王对我的虐圝待,是来自撒但对我的攻击,王仅仅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我也明白,王要从此每况愈下了。为了使他不至过于忧伤,我便利用工闲之余,去看望他,安慰他。我去时并带上刚从家里给我寄来的一块点心。王看到我的真诚和爱心,他感动地说:“老李,假若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去天水与你作一个终身的朋友”。

夹边沟的故事,看到这里,我忍不住落泪了。

我想起了圣经里“浪子回头”的寓言故事。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要求父亲分家产,然后便到外面浪迹天涯,吃喝嫖赌败光了自己的那份家产。没钱以后,感到懊悔,无路可走,又回来投奔父亲。父亲看到小儿子来了,高兴极了,不停得亲吻他,还宰了一头肥牛来庆祝他的回归。这时候大儿子嫉妒了,觉得自己在父亲身边,他都没宰牛,父亲很不公平。这时候父亲说:
“孩子,你始终和我同在,我一切所有的都是你的。只是你这个兄弟是死而复活,失而又得的,所以我们理当欢喜快乐。”

浪子回头的寓言故事里,将上帝的爱比作这个父亲。时时刻刻原谅,并毫无保留得接纳自己犯错误的孩子。并没有因为他一时错误的决定,甚至对自己的伤害便将其视为仇敌和永不宽恕。因为上帝是认识人性的。一个人,即使是最作恶多端的人,都有神性,都有爱的可能。而爱是包容,相信,宽恕,接纳。也因为这样,人在爱里才能得到平安。也只有爱,才能最终唤起爱,并解决仇恨与对立。真正的基督徒效仿上帝之爱行圝事。李老先生完全是浪子回头的故事中父亲的角色,带有圣徒的光辉。对常人来说,这样的善举如果不是靠强大的信仰支持,是很难做到的。尤其是在夹边沟这样一个点心大过天的地方,接纳和分享变得异常珍贵。也因为此,王善的故事,在惨烈的夹边沟中给我们留下了人性中极美的一面。李老先生所写的,也让我认识到一个人的爱,多一点,再多一点,所带来的美丽的结果。不因为某个人行为上出现了一些问题,就完全否定了这个人的人性。每个人的人性中都有善良的部分,需要被善良唤起。

可是,在这苦难深重的夹边沟,连生存都成了问题,爱又如何可能呢?
我想,如果你读了他的书,或许会体悟到李圝老圝师所揭示的道理 :在绝境中,爱也同样可能,以信心,以希望,以坚忍,以勇气。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坚信自己能够做到,坚持下来,就是可能的。

我很喜欢民国时期外交家,后来成为神父的陆徵祥的一个比喻,他将上帝比作母亲,自己是一个学步的孩童。孩童一步步走向母亲,一次次摔倒,爬起来。母亲在不远处张开双臂说,你能行,再走一步。孩子又摔倒,再爬起来。我想,绝境中的爱也是母亲的样子。而一个走向爱的灵魂便是孩童的模样。许多时候,你以为你不可以爱,但是再爱一下,再爱,在这一次次被伤害,原谅,爱里,一个灵魂最终学会了成长,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像王善的故事这样闪耀着人性光辉,能够启迪人的事迹,不管是李圝老圝师,还是别人的,在这本书中,还有很多。但李圝老圝师也并没有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形象。他也是人,他也记录了自己的困惑,不解,犹豫,反思。比如,有一次领粮票,多发了二两。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退了回去。多拿了东西,在日常生活中并非一个性命攸关的选择题,但在夹边沟,因为粮食的匮乏,二两粮票便足以决定一个人的性命。因此这里的每一个选择都是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李圝老圝师在这一段这里自嘲说自己当时还是有点痴。但也在这“痴”中,我们看到他心灵深处的真诚,和他为人的可爱。

苦难,不仅仅需要一个作家呈现,描述,控诉,也不仅仅是反思,清算,苦难更是一个试验场,一个熔炉,一个道场。一个作家,对于苦难中人类灵魂的复杂性无感,才是最深刻的悲哀。李景沆老师书写《蒙恩历程》,写前战战兢兢,因为自觉文笔不好,但是,也就是在两年多的努力中,一个八十岁的老人,用自己的生命的质朴真诚,用泪水和汗水,书写了苦难中生与死的,信仰战胜精神痛苦的秘密。
苦难的尽头是什么?人的尽头又是什么?

许多哲人,思想家告诉我,苦难的尽头还是苦难,人的尽头便是死亡。
可是,有一个人穿越半个多世纪的历史,以夹边沟幸存者的亲身经历告诉我,苦难的尽头是爱,人的尽头是神。而神就是爱。也因爱,人短暂的生命才得以进入神永恒的生命。为此,在生命的绝境里,决不放弃爱和信仰,满怀希望,并耐心温柔的等待。这个人,就是李景沆。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 ,不张圝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是永不止息。 ”

李先生今年九十四岁了,因为组织参与教会活动,仍然生活在半监视中,但他还在虔诚地信仰,热烈地爱着。并因为爱,平安喜乐着。

圣经里,耶稣对门徒说:“你们是世上的光。人点灯,不能放在斗底下,要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人”。凭着这句话的鼓励,他写出了十六万字的《蒙恩历程》,也让我看见了世间的光,在历史的重重苦难中,高举不灭。

我希望有一天回故乡的时候,能够在生活中认识他。那一天,我想握住他的手,那是十八岁离乡时曾迷茫的那个我,那是三十岁左右曾陷入精神,肉体绝境的我,以及现在读过他的书后深受感动的我,就这样握住那个 去兰州求学 的少年人的手,握住在夹边沟绝境中一次次祈祷的手 ,握住八十岁高龄笔耕两载的手。就这样握住,好像一次穿越时空的问候,好像一次灵魂与灵魂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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