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记者的“落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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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19 舒畅 OC OC
【导读】曾经年少风华的80后,现在大部分都已尘埃落定,近而立之年,走在奔三的路上,青春的身影在时光的罅隙中,被渐渐拉长……
本文作者,是80后记者,在职场生涯中如鱼得水,却无法填补生命中隐藏的鸿沟。Ta一路走来,“落跑”的人生,最终还是有了不一样的风景。
(本文首发OC微信平台,作者现居重庆,题图来源网络)
深夜,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去年跟你说的那事,考虑得怎么样?”我回复,“谢了,还是准备好好带孩子。”“可惜了。”
这是我好友兼曾经的同事,某商业财经杂志副主编发给我的信息。我怀孕时,他邀约我产后去他那里,“待遇,在我的权力范围内,肯定是最好的。重要的是,我需要你这样的搭档。”
我想,或许是工作专注,有耐力,有突破力,责任感强,追求卓越……这就是5年前的我。
5年前,我们常谈事业规划,谈人生蓝图,甚至还细致地探讨了他的晋升路径。5年后,不到30岁的他已经走完了一大半。而我,就在与他畅谈事业规划的当年,辞职离开了。
1焦虑,不允许自己失败
2008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2月,我被评为“集团年度优秀员工”,200多人的传媒集团,一共3个名额。颁奖那天,我捧着烫金大红证书下来,如果要记录当时的心情,就是一段烟花从璀璨到消无的过程。
5月,汶川地震了。第二天一早,我刚跨进单位,被领导叫去办公室,“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一个小时后随采访车出发。全集团10名赴灾区记者,就你一个女生,多保重。” “为什么是我?”领导很奇怪我的问题,“因为你有调查采访的经验。集团领导昨晚连夜定出来的名单。”
对记者而言,灾区是一个含义丰富的战场,意味着记录、参与、勇气、使命以及荣誉。我严守我的内心,以免泄露了深处的秘密——我恐惧,不是恐惧惨不忍睹的现场,而是恐惧我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更准确地说,恐惧我不能载誉而归。
8月,我提出辞职。总编不得其解,“为什么?”“太焦虑。”“你干得挺好的,有什么还需要焦虑?”……整整一个月,我和领导陷入了连篇解释的逻辑怪圈。这真的很难理解么?每一次出差采访前,我焦虑联系不上采访对象,确定了采访时间,我焦虑飞到现场被放鸽子,到了现场我焦虑对话是否顺利,对上话了我焦虑是不是遗漏了问题……我寝食难安,茶饭不香。人们不理解这背后,我多么害怕失败,我不允许自己失败。
2终于,我选择逃跑
准确地说,我是逃跑。在离职前的一年又11个月中,有多少个夜晚,我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办公室熬稿子,有多少个深夜,我对着空白的文档焦灼,有多少个黎明,我蓬头垢面两眼发黑地走出卧室跟母亲道“早”,同时,有多少次在单位的大小会议上我被点名表扬,享受被关注的目光。记者生涯的我,一边是在人前得享赞誉并表现出一幅能干的姿态,一边却是疲惫、焦虑的内心。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第一次逃跑。刚毕业时,我很轻易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因为,我是重点大学毕业,更因为,我手握《南方周末》新闻部主管及几位编辑亲笔写的推荐语,以及南方报业集团“年度优秀实习生”证书,这在同专业的毕业生中,显得有些牛气哄哄。于是,第2个月,我就被安排了一个封面报道。我要为捍卫我的荣誉而战。
那一个月,晚上,我常做采访的梦,然后整宿失眠,白天,最怕吃饭时听到电话铃,因为会立马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这样,一个月时间,我从98斤变成了88斤,从此落下胃病。可想而知,无以为继的我,完成了那个任务后便跑了。从首都北京一口气跑到祖国西南。
走进第二个单位,从起点就注定了这不过是上一次的重复,“《南方周末》来的,又在《新世纪周刊》做过封面报道,能力应该不错,那就啃调查栏目吧。”那是别人都不愿碰的骨头,于我而言,却是一种赞誉。我再一次背负着荣誉出发,而我骄傲的内心要求我必须要捍卫它。
第一个采访,是深山里两个工程队为抢工程群殴,出了人命,输的一方的包工头被追杀。我坐飞机,坐火车,坐长途客车,再坐摩托,最后,人们告诉我,没有交通工具可以通往深山,除了每星期出来买一次菜的工程队厨房采购车。在路口,我守到了这辆装满馒头和白菜的农用车,爬上去,用莫名其妙的勇气穿过村庄,穿过一座座几无人烟的大山……
后来,这篇稿子成功了,还获得了市里的某项奖。我被要求给同事们分享经验,我分享了,但只字未提那段恐惧——因为,那有损优秀调查记者的形象。
就这样,我被安排做更难的选题,我的骄傲让我没法拒绝,我一级一级地朝向自己的天花板。
很快,我发现,现实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我身披赞誉,让我享受其间,可是,每一项赞誉和它带来的满足感,都转瞬即逝。而上一次的赞誉,是我已经费尽力气才够到的,可他人的期望,一定是比上一次更高,于是,我就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获得下一次的赞誉,以填塞我很快空虚的满足感,而我又是如此害怕得不到赞誉,于是,我便焦虑,我需要不断地突破自己,直到我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的时候,我选择逃跑。
3被切换场景的人生
从前,我设想的人生轨迹是这样的:
小学中学跑不掉的“三好生”,高中进入全区重点培养的“实验班”,最后考入重点本科,大学就主编杂志、入党、在中国大报实习,毕业后,充实忙碌却步步向上,大龄遇到同样向上、优秀的男人,结婚。我长成了标准的“职场女强人”。我们有精致的房子,有品质的生活。再后来,生子,我们给宝宝请最好的保姆,上最贵的早教班,还会上最好的小学、中学,虽然我们少了一些陪伴的时间,我们给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爱。他人和我们都确信我们是成功的,因为我们如此符合当今社会“成功”的标准。
然而,现实却是——
26岁那年,我遇到了他,没房,没车,也没钱。我们相识5个月,就相恋了;相恋5个月,就结婚了。一年半后,我们有了一个简陋的家,又一年半后,我们有了一个宝宝。我放弃中层干部的职衔与薪水,回到家中,从此,没有来自下属的尊敬,没有职衔赋予的权威,没有被聚焦的关注,有的,只是“丈夫的帮助者”的身份,孩子的陪伴者的琐碎。职场女强人成为了家庭主妇。
我的人生经历了什么,竟会被如此切换场景?
4修正自己的秩序
2007年,因着单位领导信主,很多同事参加了聚会,我也去了团契小组,那时,我和同事们一样,将这做为融入团队(以及取悦上级)的一种方式。6年后的今天,走在去教会路上的,只有我一人了。
其实,前大半年时间里,聚会于我只是一种社交,后来,聚会只是因为小组长的面子。
我开始读《圣经》新约,读到“基督徒的生活”,我开始审视我的追求,我发现我一直以为正确的,其实是错误的,我一直以为向上的,其实是堕落的,渐渐地,我相信了,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无上帝的,其实是有上帝的——而这一位上帝,是如此不一样。
2008 年,几乎与我辞职同时,我开始带领一个团契小组,而我将很快面对再一次的逃跑,这一次,于我而言,含义不再简单。
成为团契小组的组长后,我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与弟兄姐妹交流,有时深夜接到倾诉电话,一接就是一两个小时,一段时间后,小组成员还是渐渐少了,小组带赞美诗的姐妹—— 我很要好的属灵伙伴,终于不满了,认为我没有花足够的时间与弟兄姐妹们交流才导致小组成员的缩减,这一下,刺痛了我——我如此努力,换来的却是否定。于是,我不干了,向教会请辞了小组长的服侍。
然而,这一次的“逃跑”,让我如此沉重。
当我与上帝静默相对时,我终于看到我在职场逃离时都不曾发现的生命伤口——骄傲以及罪。
是啊,今生的骄傲,如巨大的铁索镣铐,牢牢地捆住了我,使我那么恐惧失败,害怕否定,即使是来自姐妹的否定,我都无力承受,我活得那么逼仄、脆弱。
可是,我又如此无能为力——如果我有能力对抗它,我哪里还会一次又一次地逃跑?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与绝望:与敌人面对面,并明知无力胜过!
在这样的境况下,耶稣被钉在了十字架上,流完最后一滴血。
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出路,原来是有救的,只要我信他,认他,他的血就可以洗去我的罪——他的血为我而流。
而且,他死了,又复活了,为我开了一条通往永恒的道路,那么,我在这世上的一切都不是徒劳的。
我开始披挂“军装”征战,向着骄傲,以及其他的罪。我开始修正自己的秩序,工作不再是最重要的了,荣神益人的追求替代了来自人的赞誉,来自主里的满足更换了来自世界的满足。渐渐的,我发现,我从容了,释放了,也自由了。有一天,当我面对事业与家庭的选择时,我选择了家庭——重要的是,在做这样的选择时,没有纠结,而有喜乐。
5走在标杆的路上
如今,我需要从各种琐碎中抽身,祷告、敬拜、忏悔、感恩;我需要常常提醒自己,人比事情更重要,所以,我和丈夫会花很多精力来了解彼此的内心和思想,会花很多时间陪伴孩子做游戏、讲故事……我也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抵抗来自世界的诱惑,比如成功、赞誉以及其他……
信仰,切开了我生命的断面,让我认识了我的本相。信仰于我另一个直接的意义,就是,信仰让我重新建立了一套与世界完全不同的标准,而这套标准,又是如此真切地影响着我今天的生活。
在世界上,我“工作专注,有耐力,有突破力,责任感强,追求卓越……”用世界的标准,我拥有多么好的品质。然而,来自圣经的标准却是,我如此贪恋“今生的骄傲”。
在世界上,充足的财富、精致的房子、品质的生活,是大多数成功与幸福的解释,然而,在圣经里,人生的目标,宏大得多,也深沉得多。
我知道,我还有许多问题,还要面对很多挑战,但,终究是朝向标杆的路上,于是,一切便变得有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