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楼阳光下喝茶
(秋天别忘记看云)
发表于 2008-12-4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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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马罗妮茫然了。她并不准备挺而走险。
她把羊腿拎进厨房,放在盘子里,打开锅子的高压档,把盘子塞进锅里,然后她洗了手,跑上楼到卧室去了。她坐在镜子前整理自已的面容。粉饰了面颊,涂红了嘴唇。她强装出一个笑脸,但笑得并不自然。她又试了试。
“你好,萨姆。”她爽气地招呼道。
这声音听上去也不自然。
“萨姆,我想买点儿土豆。对,再来一听青豆。”
这次好点儿,笑容和声音都自然多了。她又练了几次,然后下楼穿上大衣,从后门走出去,穿过花园走到街上。
还不到六点,杂货铺里的灯已经亮了。
“你好,萨姆。”她朝柜台后面的人笑着,爽快地招呼道。
“啊,晚上好。马罗妮太太,日子过得好吗?”
“萨姆,我想买点土豆,对,再来一听青豆。”
老板转身从后面的货架上取下一听青豆。
“帕特里克说他累坏了,今天晚上不想出去吃晚饭了。”她对他说,“你知道星期四,我们一般在外面吃晚饭。家里什么蔬菜也没有,他正埋怨我呢。”
“来点肉吧,马罗妮太太?”
“不了,家里有肉。谢谢,我从冰箱里取出一条上好的羊腿。”
“噢。”
“我不怎么喜欢做冻羊腿,萨姆,这次碰碰运气吧。你觉得能做好吗?”
“我个人认为冻不冻没有区别。你不来点儿爱达荷土豆?”老板说。
“噢,好吧,来两个。”
“别的呢?”老板把头一偏,快活地望着她。“再来点什么呢?你打算再给他买点什么呢?”
“你帮我参谋参谋,萨姆。”
老板环视了一下小铺,“来一块高奶油大蛋糕怎么样?我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对,”她说,“他爱吃这个。”
包好东西,她付了钱,挤出一个爽朗的笑脸,说,“谢谢你,萨姆,晚安。”
“晚安,马罗妮太太,应该谢谢您。”
在她急匆匆赶回家的路上,她提醒自已所有该做的事情,她回家是为了她的丈夫,他正等着她回去做晚饭,她必须尽可能地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因为她可怜的丈夫太累了;假如她一进门突然发现一些异常的现象,不幸的事情,或者可怕的事情,当然要感到震惊,她会因痛苦和悲伤而发疯,要注意,她并不期望发现什么。她只是买了菜回家。帕特里克.马罗妮太太星期四晚上买了菜回家,去给她丈夫准备晚饭。
就这样办,她心里说。每件事都要做得自然,得体。绝对自然,不要过份。
因此她在后门走进厨房的时候还快活地哼着小调。
“帕特里斯!”她招呼道,“亲爱的,你好吗?”
她把纸包放在桌子上走进起居室。当她看见他躺在地板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一只胳膊压在背后,她真的吓了一大跳,所有旧日的情爱和思念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奔过去,跪在他的旁边,放声痛哭起来。这是很自然的,并不需要作戏。
几分钟以后,她站起来,走到电话机旁。她知道警察局的电话号码,一听到回音,她马上喊到:“快!快来吧!帕特里克死了!”
“您是谁?”
“马罗妮太太,帕特里克.马罗妮太太。”
“您是说帕特里克死了?”
“是的,”她呜咽着说,“他躺在地板上,恐怕不行了。”
“马上就到,”那人说。
车子来得很快,她打开前门,两个警察走了进来。她认识他们两个——警察局里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她一头裁进杰克.努南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他小心地把她扶到椅子旁让她坐下来,然后朝跪在尸体旁的欧马利走去。
“他死了吗?”
“恐怕是死了。事情怎么发生的?”
她简明扼要地讲了自己如何去杂货铺,如何在回家后发现他躺在地板上。正在她哭诉的当儿,努南在死者的头部发现了一小块血痂,他把这个指给欧马利看,后者马上站起来去打电话。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先进来的是医生,还有两个侦探。她知道其中一个侦探的名字。过了一会儿,警察局的摄影师来了,照了几张像,接着还来了一个查指纹的。他们在尸体旁边交头接耳,叽哩咕噜了好大一阵子。侦探又持续问了她好多问题。不过对她总是相当和气。她把故事又讲了一遍。这次是从头开始:帕特里克回来的时候她正做针线活儿,他累了不想出去吃饭。她讲了她如何把肉放进锅里——现在它还在火上炖着呢——如何去杂货铺买蔬菜,如何在进门口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地板上。
“哪家杂货铺?”一个侦探问。
她告诉了他,他转身跟第二个侦探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刻走到街上去了。
十五分钟以后,他回来了,带回一张写满字的纸,又是一阵耳语。抽泣间,她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毫无可疑之处......特别愉快......想给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青豆......奶油蛋糕......她不可能。”
过了一会儿,摄影师和医生走了,又来了两个人,用担架把尸体抬走了。检验指纹的人也走了。两个侦探和两个警察留了下来。他们对她特别和气。杰克.努南问她是否暂时换一个地方住,到她姐姐那儿去,或者到他的妻子那儿去,她可以照顾她,安排她的住食。
她说不用。她觉得此刻一步也不能移动。如果她就呆在这儿,直到感觉好一些,他们会不会介意呢?此时她觉得不好受,真的觉得不好受。
杰克.努南问她躺在床上是否会好一些?
她说不,她就想呆在原地,坐在椅子上。也许过一会儿,她觉得好点儿了,她会走动的。
这样,他们离开她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搜查房间。侦探偶尔会向她提起一个问题。有时,杰克.努南从她身边走过,会对她亲切地说几句话,他告诉驰,她的丈夫是被一根笨重的家伙从背后击中头部而致死。可以确定是一根很重的金属棒。他们正在寻找凶器,也许凶手把凶器随身带走了。但他也可能扔掉了凶器,或者把凶器藏在附近。
“这是老办法,”他说,“先找到凶器,再抓到凶手。”
过了一会儿,一个侦探走过来坐在她的身旁。他问她是否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做凶器?让她留心观察一下房间里是否少了什么东西—— 一个大板子,或者是一只有份量的金属花瓶,等等。
她说他们没有什么金属花瓶。
“大板子呢?”
她不记得他们有过大板子。不过车库里也许有些和那差不多的东西。
搜查在继续。她知道其余的警察都在房子周围的花园里。她能听见外面砂石车道上他们的脚步声。有时电筒的亮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来。时间不早了,壁炉上的时钟告诉她快九点了。搜查房间的这几个人看上去也越来越无精打采,火气也大起来。
“杰克,”当努南警长又一次走过她身旁的时候,她说,“能不能递给我一杯饮料?”
“没问题。来点威士忌好吗?”
“好的,只要一小坏,喝点酒也许会好一点儿。”
他把酒递给她。
“你自己也倒一杯吧,”她说。“你一定累坏了。请别客气,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噢,这可是严格禁止的。”他回答,“不过可以来那么一点点,提提精神。”
其他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都被她劝着呷了几口威士忌。他们端着酒杯站成一圈,显得有些尴尬,她的在场使他们不大舒服,他们生硬地对她说了些安慰的话。努南警长缓步走进厨房,又很快走了出来,说:“马罗妮太太,你的肉锅还炖在火上呢。”
“噢,我的天!”她叫道。“对了,对了!”
“我帮你把火门关上吧?”
“太谢谢了,杰克,关上吧。”
警长进来的时候,她用大而黑的、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他说:“杰克.努南......”
“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和你的朋友们?:”
“只要我们能办到,马罗妮太太。”
“你看,”她说,“你们都是我丈夫的好朋友,来帮助我抓凶手的。现在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你们一定饿坏了。如果我把你们请到他家里来却不热情地款待你们,我知道,帕特里克——愿上帝保佑他的在天之灵—— 一定不会原谅我。你们为什么不把锅里的羊肉吃了呢?现在炖得正是火候。”
“实在不敢当。”努南警长说。
“别客气,”她央求地说着,“吃了吧,我自己是不会碰它的,这是为他做的,我怎么能吃得下去呢?但你们不一样。如果你们能把它吃了,我会得到安慰。你们也可以继续你们的工作了。”
几位警察犹豫了半天,但他们实在饿坏了,最后他们还是被说服了。他们走进厨房,美美地吃了起来。女主人让在原地仔细地听着,从敞开的门那儿传来了他们谈话的声音,因为满嘴的羊肉,这声音咕噜咕噜的含糊不清。
“查理,再来点儿?”
“不啦,最好留一点儿。”
“她让我们都吃了,她说过的,帮帮她吧。”
“好吧,那就再来点儿。”
“那家伙一定是用一根挺粗的棍子打死了可怜的帕特里克。”其中一个说道,“大夫说他的颅骨粉碎,凶器象是大铁锤。”
“所以按理说应该好破案。”
“我也这么想。”
“不管谁作的案,作案以后他们肯定不会再把凶器留在自己身边。”
有人打了个饱嗝。
“我个人认为首先必须肯定是凶器就在此地。”
“也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你说呢,杰克?”
玛丽.马罗妮在另一间屋子里止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羊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