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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灵甫与王玉龄——100年的爱恨生死

张灵甫与王玉龄——100年的爱恨生死

张灵甫与王玉龄——100年的爱恨生死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rwcq/article_2013101293446.html

发布时间:2013-10-12 09:11 作者:菲戈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抗日名将;一个,是豪门深闺、绝色佳人。一个,是《红日》里兵败战死孟良崮的国民党五大主力之整编74师中将师长;一个,虽守寡60年独自抚养幼子老母,却成为了周恩来的座上客和联系中国与美国、大陆与台湾的桥梁。王玉龄和张灵甫,虽然只做了两年夫妻,他们之间的故事却以中日之间、国共之间的两场大搏杀为背景展开,成就了贯穿20世纪的一段传奇。年近八旬的王玉龄,如今定居上海,“八·一三”淞沪抗战60周年前夕,她接受专访,澄清了多个历史疑团。

  说实话,采访完王玉龄,有一点点失望。想从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嘴里探听出来的“历史秘闻”,很多她根本不知道,或者只能转述别人告诉她的东西;对于她所亲身经历的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她也没有更深的见解、更富教益的总结可以告诉你。而这些,可能都要归咎于一点:她太“年轻”了。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直接从一个名门望族的闺中小姐,变成了国民党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编74师师长夫人。她嫁人的时候不到17岁,守寡的时候刚刚19岁。

  来看一份简要的“年份对照表”。

  1925年,张灵甫以黄埔四期生的身份,与同学林彪、刘志丹、谢晋元、胡琏等一起追随总司令“蒋校长”踏上北伐征程的时候,王玉龄还没有出生。

  1928年,王玉龄诞生在湖南长沙的望族王家时,北伐已经成功,张灵甫因屡立战功而升为连长。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张灵甫率军来到淞沪战场时,不到4岁的王玉龄刚刚为避战祸离开上海。那是她第一次到上海,陪身患重病的父亲求医。

  1937年,张灵甫以团长的身份参与了“八·一三”淞沪血战,从此他几乎经历了抗战中正面战场的每一场恶战,并打下了“常胜将军”的威名。而这一年,9岁的王玉龄正在家中欢度幸福的童年,对国家和民族的危难毫无意识。

  1940-1945年,张灵甫在王玉龄的家乡历经惨烈的长沙会战、常德会战、长衡会战等,打瘸了一条腿,从团长升到副军长;此时的王玉龄却一路逃难,在山林间读完了小学,又读中学。

  1945年,42岁的张灵甫身兼74军军长和南京警备司令,成为蒋介石的“御林军总管”,而他娶来的新婚妻子王玉龄甚至不知道他的年纪,以为他最多30出头。

  1947年,直到孟良崮战役前夕,王玉龄还挺着9个月的大肚子离开南京,坐着在土路上颠得乱跳的吉普车,去前线看望张灵甫,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丈夫。她说,那时候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不觉得累,不觉得苦,不知道要小心“保胎”,只想着能见上丈夫一面,就开心了。

  1947年5月7日,这一天,王玉龄生下了胖小子,张灵甫爬上了孟良崮。10天后,整编74师全军覆没,张灵甫战死。

  这份“对照表”列出了在王玉龄与张灵甫相交集的那些“历史事件”中,他们各自悬殊的年龄、身份、地位和参与历史的“深度”。究其实质,其实无非是出生于1903年的张灵甫与出生于1928年的王玉龄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尽管他们的婚姻生活和谐美满,尽管他们在很多事情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共同语言”,但实实在在的“代沟”使得王玉龄并不能真正深入地了解张灵甫这个人的过去,理解身处中国现代史上最血雨腥风最风云变幻的年代,他面对那些重大抉择时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太年轻的女人。她能够付出的,惟有感情。这份感情一直支撑着她,直到现在,尽管谈起孟良崮她已经可以很平和地微笑着回答问题,但忆起张灵甫死讯传来的那些日子,她依然眼含热泪、声音哽咽。

  她依然固执地维护着张灵甫“常胜将军”的美名,即使面对无法回避的孟良崮之败,她也会说:张灵甫“几乎”从没打过败仗,孟良崮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仗。

  她不反对重拍《红日》,但有两点保留:一,希望这个重拍版里不要再有丑化的倾向;二,传说中的李幼斌,她认为不适合演张灵甫,倒不是因为他刻画的“土八路”李云龙太过深入人心,而是因为他“长得不好”,与她心中珍藏了60年的那个高大、英俊、威武的张灵甫形象反差太大。近80岁的人,只要谈起张灵甫,她能够在儿子公司那间非常“台商”风格的凌乱会议室里一坐6个小时,中间只站起来接了两个电话,上了一次厕所。临走,她还反复关照:“我太平凡了,你写报道少写一点我,主要写张灵甫。”

  因此当我抱着“重述历史”的目的去采访王玉龄时,免不了有些失望;可是当我意识到不需要强加给她那些历史的“意义”,只需要去见证这段绵延一个世纪的感情,我却有些羞愧了——从1903年张灵甫出生,到2007年王玉龄依然健朗地接受采访,他们岂不正是用他们“跨越时空”的感情,串起了这整整100年的历史?我们这些后生,即使真的领受了后来者的“优势”,而能以更清晰更全面的视点来解读历史,也总是这些亲历者以自己活生生的爱恨生死,赐予了我们这些启示。因此我们唯有尊重,哪怕怀疑,哪怕反对,哪怕批判,我们也要以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为出发点。

  附:人物简介

  张灵甫

  原名钟麟,又名宗灵,陕西西安人,1903年出生,先后就读陕西第一师范学校、北京大学历史系。1925年离开北大,投笔从戎,后入黄埔军校4期步兵科,同学中有林彪、刘志丹、李弥、胡涟、唐生明(唐生智胞弟)、文强(毛泽东表弟)、李运昌(李大钊侄儿)、周恩寿(周恩来胞弟)等。1928年军校毕业后,先后参加北伐战争、中原大战以及对红四方面军的围剿,累积军功升至团长。抗战期间,随74军浴血拼杀,几无败绩,获“常胜将军”美誉。抗战胜利后,升任74军少将军长兼南京警备司令,统领“御林军”。1946年,74军改编为整编74师,全副美械装备,成为国民党五大主力之首。1947年5月,在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中,整编74师全军覆没,张灵甫兵败身亡。

  王玉龄

  1928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因父亲早逝,在二伯父、湖南名流王士健家长大。1945年,年仅17岁即嫁给张灵甫,19岁因张灵甫战死而成为“党国第一烈属”。1948年去台湾,1952赴美国深造,入纽约大学会计系,毕业后在美国航空公司任职21年。1973年应周恩来总理之邀秘密回国访问,其后开始每年回国,成为联系中国与美国、大陆与台湾的“桥梁”。近年担任香港黄埔同学会副会长、美国黄埔基金会名誉会长、孙中山国际基金会总会副主席等,并定居上海。

  豪门深闺里的幸福童年

  1928年,王玉龄出生于湖南长沙,因父亲早逝,她在二伯父、湖南名流王士健家长大。王家因与当时的湖南省政府主席、“湖南王”何键关系密切,而成为当地豪门。在这样的大家庭中长大,王玉龄既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又因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而极度缺乏社会生活的技能与经验。

  尚武的家族血液

  问:你父亲王树南是保定军校6期的。

  王:对,不过我父亲死得很早,我5岁时候他就不在了。

  问:他得的什么病?

  王:我也说不清楚,是一种脊椎的毛病,现在都能治,但当时医不好。我记得当时父亲瘫痪在床,有两个日本医生为他打金针治疗,但是没什么用,只好来上海找德国医生治。

  问:那是你第一次来上海?

  王:对,一家子一起来的,住了差不多一年,3岁多来,4岁回去。但是德国医生说我父亲来迟了,早一点还有救。

  问:对当时的上海还有印象吗?

  王:有一点。我们住的房子,是从前一个姓陆的都督的,整条弄堂都是他的,我们租了其中一栋。姓陆的有个年迈的卫士,帮他看弄堂。老人很喜欢我,每天早上请我吃早点,大饼、油条、豆浆,我就不客气地坐在那里吃,吃完嘴巴一抹就走。那时候我妈要照顾我爸爸,没有时间管我,就关照我,可以从马路这头走到那头,但是不能走下人行道。后来“一?二八”打仗了,我们就回去了。第二年,我爸就死了。

  问:你父亲30多岁就英年早逝,他的同学,如叶挺、顾祝同、钱大钧等,后来都成为国共双方的名将。如果不是过早去世,他应该也会领军冲杀,建功立业。

  王:其实他军校毕业后也从军了,但是我那时候太小,搞不清楚他参加的是哪方面的军队。我对我父亲非常崇拜,他死后很多年,一直到我10岁的时候,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就会去对着天讲话,告诉我爸。

  问: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王:记得。我不喜欢男人留胡子,但是我父亲留了两边翘起来的“人字胡”,看上去却很精神。可惜我妈妈没有留东西做纪念的习惯,他们有一张小的结婚照,装在银框子里,放在桌上,抗战逃难的时候,母亲没有带在身边,回来就没有了。所以我父亲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问:你的上一辈似乎有很强的“尚武精神”,你的伯父也是保定军校的,和唐生智、张群这些人是同学。

  王:他是保定军校1期。我还听家里人说,他是宋老太太的干儿子。

  问:哪位宋老太太?

  王:就是宋庆龄、宋美龄她们的妈妈。

  问:你母亲这边,祖上还有清朝的兵部尚书、总兵,也是行伍出身比较多。

  王:是的。我也只是大致知道一点点。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外公,他在湖北做过知县。他的父亲,我的老外公,做过清朝的兵部尚书,死后皇帝封了“罗武勤公”。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最近正好有人从台湾带了家谱资料来给我,才知道他叫罗孝连。我还听母亲讲,我的舅外公有4个女儿,其中一个嫁到了曾国荃家,一个嫁到了左宗棠家。另外,我祖父这边,也是从军的,不过官没那么大。

  问:家族两边都有“尚武”的传统,所以你后来也选了位将军做夫君?

  王:那倒不完全是这样。不过我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不喜欢勾心斗角,军人比较直爽,比较好相处。

  问:其实你自己可能没察觉,你的血液里多少也有“尚武”的因子,到现在,快80岁了,还在商场上冲冲杀杀。

王:儿子公司里的事务,能够参与的我都参与。我到现在还是他的财务总监。

  问:财务总监?快80的人了,那些数字、名字你还能看得清、记得住吗?

  王:你看,我不戴眼镜,既不近视也不老花,只是从最近开始,才觉得有一点点老化的迹象,看东西不像从前那么顺了。

 大宅门里的小公主

  问:因为父亲早逝,你们母女一直住在二伯父王士健家里,而王家当时是湖南的豪门望族。

  王:应该算是,他跟“湖南王”何键关系很好。何健很迷信,认为姓王的都对他有利,所以他做了9年湖南省政府主席,我二伯父就在他手下做了10年湖南省禁烟督察处长。所以当时的人都说我们家的房子是鸦片堆出来的。

  问:长沙的大宅子现在还在吗?

  王:已经不在了。那是个很大的宅子,有很大的花园,房子起得很坚固,造了好几年,当时我们一二十个小孩子在楼上跳啊闹啊,下面听不到,因为楼板是两层的,中间还放了沙袋,隔音太好了。后来姐姐们长大了,一个个嫁出去,房子渐渐空下来,家里就决定把它改成旅馆了。抗战期间,我们举家逃难,我伯父的勤务兵卷走了家里剩下的东西,怕人家追查,就用手榴弹把房子炸掉了。

  问:那么多兄弟姐妹住在里面,父辈来往的都是头面人物,有点《红楼梦》的感觉吧。

  王:还好,因为二伯父家里,老大老二老三岁数比较大,不跟我玩,年岁差不多的五哥六哥,我们3个玩在一起。前面3个不带老四玩,所以他虽然大一点,也只好来跟我们玩。我下面,比我小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后来我二伯父再娶,又生了6个孩子。当时家里人确实很多,吃饭的时候,光佣人就要坐两三桌,有花匠,有带小孩的佣人,二伯父家的儿女都是由佣人带大的。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都不太想事情的,直到7岁脑筋里都一片空白,10岁还不会穿衣服,每天起床手一伸,让佣人穿衣服,穿好了眼睛还闭着。所以我说,人家去了美国后是从零开始,我是从零下开始的。

  问:你了解你二伯父吗?

  王:不多。那时候家里的气氛比较严肃,我们小孩都不敢跟他讲话,很怕他,远远看到他走过来,我就赶快拐弯走掉。我大伯父倒是比较慈祥,很喜欢带我出去玩,去酒吧喝酒都带着我,把我往吧台上一放,就跟人家喝酒、聊天、吃花生米。

  问:母亲对你监督得严吗?

  王:她也管我,比如她不让我游泳,怕出危险,也不让我看电影,说是会有不好的影响,结果我一直到十几岁都没看过电影,只能由姐姐们看完了回来讲故事给我听。她5岁就送我去读小学了,预备我21岁就能大学毕业。不过我母亲是非常慈祥的一个人,很多事情都是她说她的,我做我的。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送我去幼儿园,但是我在家里娇养惯了,很不喜欢,非要我妈站在旁边我才上课,否则就闹,结果只上了3天,就回来了。后来读书了,家里就请了女教师,每天晚上7点到9点,在一个大房间里,小孩每人一张小桌子,由女教师监督做功课,不懂的可以问她。

  问:日军打倒湖南,你们家不得不开始逃难的时候,你只有10岁,小学4年级。那时候张灵甫已经作为团长、旅长、师长,在跟日军一场接一场地浴血奋战了。作为一个还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王:其实我们小孩子当时都很快乐,能够不上课,感觉就像是去郊游。

  问:8年抗战,3次长沙会战,打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战后你回长沙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

  王:整个长沙都被大火烧了。能炸的都炸了。一片废墟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我先生正在长沙帮老百姓重建他们的家园。我们自己家也没有了,刚回来时,租了人家的房子住,后来才慢慢另起了房子,在韭菜园。再后来,我们又在长沙水陆洲造了跟原先差不多样子的房子,另外在杭州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是我大姐的陪嫁。

  问:嫁了人,你就中断了学业,也和从小一起长大、学习、玩乐的兄弟姐妹们告别了,有觉得遗憾吗?

  王:其实那些哥哥姐姐,不是上班了,就是去外地读大学了,有的是浙江大学,有的是复旦大学,早就不在一起了。学业嘛,老实讲,我并不是很喜欢念书,所以也没什么遗憾。年轻的时候,我做事情基本上不考虑什么后果,高兴怎么做,就去做了,很任性。

  打日本人,他从没打过败仗

  1937年“七七事变”后,张灵甫随国民党王牌部队74军参加了“八·一三”凇沪会战、南京保卫战、武汉会战、南昌战役、长沙会战、常德保卫战、长衡会战等,其中因“张古山大捷”而被田汉以真名写进话剧,被誉为“常胜将军”。

  问:应该说,张灵甫和上海还是很有渊源的,两次凇沪抗战,1932年的“一·二八”和1937年的“三·一八”,他都有份,后者更是实实在在打了场恶仗。

  王:我告诉你,上海、南京、长沙、江西,这一带的战争,他没有一仗不打的,没有一仗不是受了伤抬下去的。受了伤,留着血,他还是一直坚持指挥,直到部下强行把他抬下去。他这个人,既不讲名,也不要钱,就是要尽他的能力把仗打得最好,不要命地打。所以他能够带兵,74军所有人都很服他。所以打日本人,他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问:“八·一三”凇沪抗战时,张灵甫是团长。当时参战的“团长”中,可能有两个是最有名的,一个是四行仓库的谢晋元,一个就是张灵甫,他们还是黄埔4期的同学。

  王:对,他们是同期的。不过好像他们没什么来往。张灵甫这方面和我性情相投,都不喜欢交际。他很少出去,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和好朋友聚会。他几乎就没有朋友,只和自己的部下来往。

  问:张灵甫跟你说起过自己的抗战经历的吗?

  王:他从来不讲。在南京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讲他办公室、军营里的事情。过去的事情,高兴的、不高兴的,他都一字不提。所以对他的过去,我可以说一概不知道。

  问:但是他受了很多伤,那些伤口你应该是亲眼所见吧,据说有13处?

  王:不是,是有一次,13个弹片一下炸到他身上。他身上的伤还要多。比如他的右腿,有人说他有点跛,叫他“瘸腿将军”,其实你看不出来。抗战的时候,日本人的机关枪扫过来,有两粒子弹留在他膝盖里,伤愈后他这条腿就完全直了,不能弯曲。坐着的时候,他只能一条腿弯一条腿直,想要站起来,就全靠左腿使劲一蹬,整个人就起来了。我试过,怎么蹬都蹬不起来。但是走路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他腿不好。

  问:你的媳妇是方先觉将军的小女儿。方将军同样是抗日名将,他的第十军死守衡阳,被日军称为“中日8年作战中,唯一苦难而值得纪念的攻城之战”。你们夫妇和他相熟吗?

  王:我没见过他。在军队里,不是同一个系统的人,就很少见面,譬如说,我见得多的,就是74军的3个师长、参谋长,其他连团长都不太见得着。

  问:儿子结婚的时候,你也没见到方将军?

  王:我没参加。他在台湾结的婚,我当时在美国。

  问:今年是全面抗战爆发70周年。你安排了什么纪念活动吗?

  王:有啊,“七七”的时候,黄埔同学会组织了活动。我现在还是香港黄埔同学会的副会长,上海这边黄埔同学有活动,都会请我去,“七七”的纪念活动上,我还发表了演讲。

  问:张灵甫的衣冠冢,如今就在浦东的天逸静园?玫瑰园,你会去吗?

  王:有时候会去。清明的时候,我会去烧包。

  一对新婚的“老夫老妻”

  1945年抗战胜利,张灵甫不去和同僚们争夺军长、司令的宝座,却一门心思窝在长沙,演绎英雄追美人的故事。在他最终“抱得美人归”的同时,也顺利当上了74军军长兼南京警备司令,可谓两不耽误。尽管有25岁的年龄“鸿沟”,尽管王玉龄对张灵甫过去的“杀妻事件”和赫赫战功都不甚了了,婚后他们却过起了和谐美满的“老夫老妻”生活。

  假使我当时笑一笑,他就没兴趣了

  问:张灵甫追求你的各种细节,大概可以拍一部很有意思的爱情电影了。

  王:他是请了他的一个朋友张处长做媒。张处长跟他讲,这里有个女学生,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张灵甫就跑来沅陵,我当时读中学的地方,来看我,结果我不在,没看到。他就到处找我的照片,那时候我们很少照相,一年最多也就一两次,照了也不会随便给别人,所以连照片也找不到。最后他找到一个认识我的人,让他给我打分,那个人打了99分。张灵甫问为什么不打100分,人家告诉他,因为这个小姐脾气太大了。

  问:你是小姐脾气很大吗?

  王:我也不知道。可能确实是在家里娇纵惯了。而且我不大喜欢和生人接触,所以人家会认为我脾气很大吧。我在衡阳时读的明明中学是男女同校的,可是我以前一直读的女校,一下子进男女学校就很不习惯,人家跟我讲话我都不理,人家都不喜欢我,就觉得我脾气不好。

  问:可是你当时只有17岁,张灵甫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会一下子就铁了心追你呢?他后来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王:抗战刚胜利的时候,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念大学,没一个敢回长沙,我那时候已经进高中,学期还没完,我就走了,急着回来。我以为长沙还像从前那么好玩。结果就碰到了张灵甫,不然还碰不上呢。回来后,我经常跟我嫂嫂(她跟我同年,大几个月)还有一些同学一起玩。有一天我们在街上走,碰到了张处长,一定要我去他家,虽然我很讨厌跟老男人在一起,但是他一再邀请,只要我们去待几分钟就用车送我们回家,我们只好去了。到了他家,他就给我看张灵甫的字和照片,我心里想这个人太奇怪了,为什么拿个大男人的照片给我看,想干嘛?

  问:你当时看出张灵甫一手好字了吗?

  王:我根本没看。我跟他讲,我又不是书法家,看不懂,可以走了吗?他就问我住在什么地方,我比较老实,就告诉他我住西园北里。我没敢告诉他具体地址,但是他一打听我伯父,就查到了。张灵甫跟他说,总要看了以后,再决定追不追。所以张处长就带了他来西园。他们故意喊我伯父朋友的名字,佣人就说他不住这里,这里是王士健家。其实那天我在家,但是我一听那个张处长的声音就讨厌,所以根本没出来。

  问:后来他还是见到你了。

  王:有一天早上,我们几个女孩子出去理发,张处长的太太来了,硬要跟我们一道去洗头发。张处长就站在巷口,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之后,就去通知了张灵甫。后来我们坐在那里打肥皂洗头的时候,张处长就带了张灵甫进来。我根本不知道,心里在想,这两夫妻感情也太好了,洗个头还要跑来看看。因为我们有好几个女孩子,张太太就特地指着我跟他们说:我是陪王小姐来洗头的。张灵甫就站在我背后,对着镜子看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就觉得这个人看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横了他一眼。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问:结婚以后,你们说起过当时这些事情吗?

  王:嗯。结婚以后他跟我说,假使我当时笑一笑,他就没兴趣了。

  问:为什么?

  王:可能他也是古板脑筋,觉得女孩子先对男人笑的话,也不好。

  问:后来呢?

  王:后来他就天天来我们家。开始我根本不理他,不习惯和生人讲话嘛。慢慢慢慢的,他就不让我紧张了,熟了之后,就开始聊聊天。

  问:都聊些什么话题?

  王:讲历史啊,讲故事啊,就这样。他也不会说爱啊什么。

  问:你后来同意嫁给他,主要是因为家里安排、父母之命,还是确实感受到了他的魅力?

  王:当然我不讨厌他。他人也不错,长得也很英俊,谈吐很有修养。主要还是我的二伯母,她是文艺界的,比较开放,她很赞成这桩婚事,所以我伯父就没什么意见了。

  问:当时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王:因为后来都很熟了,也没什么征求不征求意见,我也没有多想,很自然就接受了。我还想着,结婚以后就可以自由一点,离开家了,没人管了,不用念书了……唉,你想想啊,17岁的小女孩,是不会想得太全面的,脑筋转到一件事情上,就一直那样想下去了。

  问: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对他真的有比较深的感情了?

  王:婚后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啊。越来越觉得,他对我什么事情都照顾得很好,可以讲无微不至。我从小就不喜欢动脑筋,最不喜欢让我自己决定一件事情,跟他在一起,我就不用动脑筋,他都能安排得很好。

  问:从这个意义上讲,从前包办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它的好处。

  王:那是的。从前讲门当户对,并不完全是势利,因为生活的环境大家差不多,至少在脾气啊、生活习惯上啊比较容易融洽,可以减少很多摩擦。因为结婚不是谈恋爱,谈恋爱的时候你把自己的缺点都隐藏起来,但是结婚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问:你和张灵甫的婚姻就是很好的例子。

  王:他一直都很理解我。我是很有原则的人,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让我做。湖南人比较犟嘛。比如他的上司王耀武到南京来,他的朋友都让我去接他,我说我又不认识他,他一个大男人,我去接他干嘛?去的话就有拍马屁之嫌,这种事情我不干。别人觉得我奇怪,张灵甫就很支持我。

  问:当时在南京,都是国民党的大官,你们都没什么交往吗?

  王:几乎没有。

  问:当同僚们都在争夺74军军长和南京警备司令的宝座时,张灵甫却一门心思窝在长沙追你,居然一点都不怕影响他的前程?

  王:他根本不在乎。他投军,完全是因为那时候中国乱得一塌糊涂,他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有责任为国家的安定效力。那时候,李天霞也在争取这个职位,还托了蒋介石面前的红人钱大钧。结果因为俞济时和王耀武都力荐张灵甫,李天霞还是没当上,他因此恨上了张灵甫。但是张灵甫根本无所谓,你恨他也好,不恨他也好,他做好他的这份事情,其他都不管。

  问:张灵甫是1903年生的。

  王:说实话,他从前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包括这些年份。

  问:他的生日你总该知道吧?

  王:我不知道。我是最近看书才知道的。从前我的生日是要过得非常非常隆重的,他会为我过,但他从来不过他自己的生日,也不告诉我他哪一年、哪一月生的。我就笑他说,你是不是怕我晓得你多老了?他笑笑,也不管。反正对不愿意回答的话,他都笑笑。

  问:张灵甫参加北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求婚的时候,你想过你们之间25岁的年龄差吗?

  王:他长得很年轻,而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有一次让张处长来请我们吃饭,我伯母就带着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去了。饭桌上,他们问我伯母多大了,我伯母说她32岁,张处长赶紧说:那你跟我们军长是同年的,你们来干一杯。这样他们就把张灵甫的年龄少说了10岁。

  问:这么说你是“上当”了。你们结婚后,也没感觉到相互之间有25岁的差距吗?

  王:从来没有。我们在一起,很多性情都很相近。比如我的家里,虽然我不弄,但佣人都训练得好好的,每天要擦、抹,可以讲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张灵甫也是,他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抽屉里整整齐齐。

  “杀妻事件”真相

  问:说起来,当时你对他应该说是很不了解的。他以前有过3任夫人的事情,也没跟你说起过吗?

  王:当时都不知道,以后才知道的。

  问:包括他有“杀妻”的“前科”?

  王:他从来没说过。

  问:你也没问过他?

  王:我没问过。不过后来,结婚以后,听人家讲过一些。他死了之后,我才逐渐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是他的第一任太太,姓吴,在四川的时候娶的。吴太太是中共的地下党员,张灵甫老是发现东西不见了,就问她,她也不做声,他就火大了嘛。

  问:地下党员这个说法,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王:他的侄儿告诉我,头一天晚上,他们两夫妻住在他家,吵架吵得很厉害,可以听出来,是说她拿了他什么东西。第二天一早,张灵甫就带着吴太太还有他们的女儿一起回乡下老家,路上又起了冲突。回到家,他拿出手枪,就在客厅里把她打死了。

  问:是在客厅里吗?但是我看到不少资料,说张灵甫是因嫉妒太太有外遇,在韭菜地里下手的。

  王:那是造谣。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打死你,一定会当着你的面,绝对不会从背后开枪。

  问:你去证实过地下党员这个说法吗?

  王:我回国后,去过西安,见了他们(张灵甫和吴夫人)的女儿。我跟她说,可能你妈妈是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她说对的。因为吴夫人的哥哥是地下党员,这是已经证实了的,再加上她确实经常拿走张灵甫的东西,而且死也不肯开口,所以她应该也是地下党员。

  问:这个事件对他影响还是很大。

  王:那当然。打死人当然是不对的,但当时他们是各为其主嘛。大概也正是因为经过了这些,后来喜怒哀乐,他都能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后来在监狱里被关了差不多1年,很多人保他都没保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七七事变”,他几乎要被枪毙了。经过王耀武等老长官多次力保,他才被放出来参加抗战,将功折罪。

 没有婚假的“司令”

  问:你们的婚礼是在上海举行的,为什么那么麻烦定在上海,而不是在“首都”南京?

  王:因为我们的婚礼,那时候算是很豪华的,而南京,老蒋在那里,你不能弄得太隆重了。而且抗战刚胜利,南京的物质条件不太好,东西不是很全,就算上海也不是很全。当时我去买婚礼穿的高跟鞋,不是小一号,就是大一号,结果只好买大一号的,穿在那么大的婚纱里,不小心就会拐一下。但毕竟上海要繁华一些,一直都是像法国巴黎那样的。

  问:书里说,“党国元老”程潜是你们的媒人?

  王:不是的。我只知道,我们家要求张灵甫找个有名气的人来,他就找了个“主席”,我那时候那么小,根本不知道“主席”是谁,而且他也不是来给我做媒,只是当“媒保”。我只告诉书的作者,那个媒保是“主席”。因为程潜当时做过国民党的湖南省主席,所以他们就写了程潜。其实是不是程潜,我也不知道。

  问:婚礼那么盛大,都来了哪些宾客?

  王:哦,人是很多,74军很多人都来了。其他都是他的朋友,我也不认识。

  问:他的老长官啊,其他政要啊都没请?

  王: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我只知道,我们的婚礼请帖都没时间发。因为老总统(指蒋介石)是要随叫随到的,所以只好等到最后一刻才出发去上海。我们是前一天晚上坐火车,早上大概6点到上海的,一到就忙开了。幸亏有一家姓罗的,对上海很熟悉,罗太太就带了我去买花、买首饰、买各种婚礼用品。

  问:所有这些你们都是婚礼当天办的吗?

  王:对,当天办的。我的衣服,包括卸了妆以后穿的旗袍什么,宴席上换的好几身衣服,都是当天几个钟头做出来的。我先生本来还要临时做礼服。他只有军装和黑西装,天气热,都不能穿。后来实在来不及,只好借了罗先生的礼服。

  问:就是结婚照上他穿的那件白西装吗?

  王:对。罗先生个子也挺高的,比他稍微胖一点,所以那件西装穿上去稍微大一点。

  问:婚礼当天你们就回南京了?

  王:我忘了几点,肯定是当晚回去的,可能八九点钟的火车吧。因为老总统在那里啊,他一点点事情,一不满意,就要把张灵甫喊去。

  问:那天老蒋喊他了吗?

  王:没有,但是怕他随时都会喊。

问:心腹爱将结婚,老蒋也不准几天假?

 王:那时候啊,他给你假,你就有假,他不给你假,你连礼拜六礼拜天都没有。老总统随便哪天,晚上十一二点钟想起来打个电话给他,他都得马上去报到。

  一开始就像老夫老妻

  问:资料上说,张灵甫身高1.89米,你有1.7米吧,一个威风,一个漂亮,当时走在街上,应该很“吸引眼球”吧?

  王:哦,他其实没那么高。他父亲是1.9米,他是1.87米,我们的儿子是1.83米,孙子是1.81米,所以我开玩笑,张家是“每况愈下”。我也没有1.7米,我是1.68米。我们其实很少有机会一起在街上走,出去有车,只有在古董店里面,或者偶尔在玄武湖、中山陵逛的时候,才会两个人一起走走。那时侯不像现在人那么多,我们去的地方人更少,所以没什么人会盯着我们看。

  问:张灵甫毕竟是北大出身,虽然没毕业就投笔从戎,但后来在黄埔也得读书,所以他的文化程度在国民党将军里应该算很高的吧。

  王:国民党很多将军的文化素质都很高,但他在其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他小时候读的不是学校,而是私塾,后来在北大读的又是历史系,所以古文造诣很深。读中学的时候,他一有空就带着纸啊笔啊墨啊,去西安的碑林,临摹魏碑什么,所以那时候的字就写得很好了,学校都给他开书法展。当了师长以后,他又开始专门学习于右任老先生的字,于先生看了之后说:几可乱真。他后来用最粗的一种派克笔写字,也是自成一体,而且是用红墨水写,包括给我写信,都是用红墨水。可能他喜欢红颜色吧。

  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当年好歹在北大读了3年,为什么没有坚持读完最后一年?

  王:因为当时中国军阀混战,他觉得历史系念出来也没什么用,国家这么乱,一个男人不可能安心做学问,所以他就去投军了,后来又跟几个同乡(指刘志丹、胡涟等)一起,去了黄埔。

  问:你们毕竟年龄相差那么悬殊,婚后是怎么相处的?

  王:我们也没有像你们现在这样,什么爱不爱的,一开始就像老夫老妻,但是彼此很关心,很照顾。我们在一起,就是念念书,读的都是古典文学,他给我讲每一代的文学,唐诗、宋词、元曲什么,我也跟他讲我的心得。我也会陪他去古董店欣赏古董,不过他太忙,很少有这样的时间。几乎每天早上,我们俩都要去他军部驻扎的中山陵骑马,他的那个军部办公室现在还在。一般都是他先早起,去军营升旗,然后打电话给我,我就去骑马。那时候我还不会骑,那些马都是接收的日本军马,很高大,有一次副官把我推上去时用力过猛,我又从那边下来了。张灵甫喜欢逗我,那些军马,只要前面有他的马在跑,就不会停,我怎么叫它都不停,只好死死抓着缰绳。

   问:他也不怕摔到你啊。

  王:我不知道。可能他有经验,知道不会摔。

  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的画,我们家有200多幅

  问:他经常去古董店,收藏了很多古董吗?

  王:是啊,这些古董如果我今天还留着,我就是大财主了。他是明天没饭吃,今天看到好东西也要买下来。只要是他欣赏的东西,他可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翻来倒去,一研究就是好几个钟头,一边看一边得意。我们在南京的家,每个月,房间里陈设的所有古董、字画都要换过,而且不许别人弄,勤务兵连碰都不许碰,全部都是亲手弄干净,放好,再把新的挂出来。人家有什么好东西,都不敢让他看见,让他看见了,他就出高价跟你买,一定要弄到手。

  问:他主要收藏些什么?

  王:瓷器啊,字画啊。他收藏过一对酒杯,据说是杨贵妃用来喝过酒的,酒倒进去,白色的瓷器上就会映出个美女,喝干了呢,美女就又消失了。有些东西那时候还不太值钱,像张大千、徐悲鸿、齐白石,光他们3个人的画,我们家至少有200多幅,其中包括一些很大幅的“中堂”。

  问:这些画都是他从市场上买来的吗?

  王:不是,他是从他们手里直接买来的。他对字画很有兴趣嘛,所以他们都认识。我现在还保存着一枚印章,是很好的鸡血石,就是齐白石专门为他刻的,刻了他的名字。这样的好东西他有好多好多,可惜我带回湖南之后,都丢掉了。

  问:是你去台湾以前放到湖南去的吗?

  王:对,放在我二伯父的家里,有四十几口大箱子呢,里面都是他收集的古董。后来听说,不知道给公安局还是农会给没收了。拿走的时候,他们说里面是枪炮,我伯母吓死了,就说你们赶快拿走吧。

  问:后来你回国没想过要去打探一下这些东西的下落吗?不是也有落实政策的吗?

  王:唉,什么落实政策。都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人拿走了。那时候,我妈有一批金条,放在乡下我姨母家。我姨母埋在地下,后来不晓得为什么被别人知道了,就都被拿走了,当时开了收条,说是用来买了化肥。这笔钱到现在也没还。钱到了共产党手上是拿不出来的。

  问:你那时候很喜欢购物,喜欢买漂亮衣裳吧?和现在的时尚男女一样?

  王:是啊,我一直都对穿衣服很讲究。每天早上他去上班,我就去逛商场,有3个我是一定去的,不买东西也要逛。有时候买点衣服、巧克力什么,我很喜欢吃巧克力。还买点花,那时候花的品种也不多,我就买一种叫苍兰的,他也很喜欢,有一阵子我们在家里种了60盆盆景呢。

  问:南京警备司令的工资是多少?

  王:他赚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问:够花吗?他要买古董,你要买衣服。

  王:我虽然喜欢打扮,但主要都是些花布衣服,南京那时候也没什么高档的东西可买,夏天就是穿很薄的带花的麻纱衣服。还有就是吃。有一次我带他去一家大餐馆吃饭,点菜,他就点了一份蛋炒饭,把我气死了。我还比他懂一点,他是根本不懂。后来我就拿了菜单来重新点。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问:你们当时的家大吗?

  王:一开始是用金条顶的房子,是洋房底楼的一层。后来张灵甫有个朋友,是个姓何的监察委员,来南京没地方住,就送给他了。我们另外又在西华门买了房子,那个房子太老了,就拆掉重盖,起了两栋小楼,也不算很大吧,住的地方差不多300平方米。

  问:书上说,你们这个新家是张灵甫亲自设计的?

  王:不是,他只是设计了花园,为花草布置画了图纸。

  问:这是你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王:对,他还特地写了个条子,写明这个房子是送给我的。我就很奇怪,你的我的,不是都一样吗?我当时不知道他家里会有麻烦,他的哥哥是死要钱的,张灵甫死后,他第一次来,就要分抚恤金,后来又要分房子。我后来才知道,他去法院告了一状。我把张灵甫的条子送去房管局,房管局给了我收条,说这个条子在法律上,跟房契上换名字上一样有效的。可是现在南京的房管局就赖皮,说这个房子应该一家人一起分,只能付给我十几万块钱。我不同意,所以一直拖,拖到现在。

  问:你一直在跟他们打交道?

  王:是啊。本来我刚回国的时候,跟邓颖超讲一下,她肯定会还给我这个房子嘛。但我总觉得,政府这么招待我,我要是还去要房子啊什么,难以启齿。后来是我浙江大学的一个哥哥(按:指伯父的儿子)跟我讲,为什么你不把那个房子拿回来呢?你老了也可以回来住啊。那时候是1984年吧,我还没想到要回来定居。我哥拿着我的委托信,去跟房管局打交道,房管局说没问题啊,你妹妹任何时候回来,我们任何时候给她。可是1985年,他们就把房子拆了,也不告诉我。现在讲起来,就说张家人都应该有份。我说这个房子是张灵甫给我的,就是我自己的儿子,我不想给他就不给他。

  问:房子拆掉后,那里现在是什么?

  王:我也不太清楚。拆掉前,据说那个房子里住了6家人。有人告诉我,我们原来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现在还在,在一所学校的操场上面。

  问:你没有回去看过吗?

  王:我到过南京。但是那时候人家不都住在我家里吗,陪我去的国务院的人就不让我去看,怕我看了不舒服。拆掉以后,一开始他们说要给我两万多块钱补偿。我就写信去海基会,再转到海协会,汪道涵批下来,后来就算400多块钱一个平方,300多平方,算10几万块钱,我还是不同意。上次黄埔同学会活动的时候,有人出主意,让我写信给李源潮,我就写了信, 把事情原委都讲给他听,李源潮就一直批下来,到南京市的市长。后来就来了两个人找我,说是房管局的,我就给他们看了当年房管局的收条,那上面写着收了我3件文件:我先生的条子、地契和地图。

  问:但是事情到现在也没有眉目?

  王:有人跟我说,知道我为国家做了很多事情,假如我再为南京做些事情,就送一栋房子给我。我说一个中国人为中国做事情,是应该的,但是我现在是要回我自己的房子,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问:差不多在装修新宅的同时,你也怀孕了,双喜临门,你当时大概万万想不到几个月之内就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吧。

  王:那怎么想得到。我先生死后一年,我都不相信他死了。

  孟良崮:生与死的界线

  1946年,74军改编为整编74师,全副美械装备,成为国民党五大主力之首。旋即内战爆发,整编74师作为急先锋,从苏北一路推进到山东,王玉龄也带着身孕,多次去前方陪伴张灵甫。她没有想到的是,不出半年,高歌猛进的张灵甫就落入了陈毅、粟裕的包围圈。1947年5月,在著名的孟良崮战役中,整编74师全军覆没,张灵甫兵败身亡。只做了两年恩爱夫妻,他们就天人两隔了。

  挺着大肚子上前线

  问:今年其实也是孟良崮战役60周年,听说你4月份刚刚登了一次孟良崮。以前去过吗?

  王:没有,没有去过,我没到过山东,这回都是第一次去。

  问:对你来说,那个小山包,也称得上是“伤心岭”了吧。

  王:唉,我是坐车去的,现在有柏油公路,一直开上山。但是有一部分,到那个山洞去的路,要下来走。我一边走,一边想,那时候真是苦。打孟良崮之前,基本上每打完一仗,张灵甫和整编74师就要撤下来修整一个礼拜左右。他休息的时候,我就去了。那次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腿上生了一个疮,后来他就上孟良崮了,又不能坐车,只能自己爬上去的吧。

 问:是瘸的那条腿吗?

  王:不是,是另一条。很痛,有脓,没熟的时候又不能挤,他只能躺在床上。那时候我也快生了,9个月了,也只能睡在床上。人家来看我们,我们两个人就都躺着。

  问:你都快生了,还跑那么远?

  王:那时候年轻嘛,根本就不觉得。其他的军官太太们就讲,张太太,你带着这样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好像没事一样,我们一路跑到前方,好像骨头都散架了,都不想再来了。那时候,每打完一仗,我都去。

  问:那他在不断前进,等于你每次回来,再去的时候又要往前多走很多路。

  王:对对对。就是一次次走。

  问:一路上是怎么去的?

  王:我们先要坐火车,从南京到徐州,再坐吉普车到前方。当时没有路的,吉普车直接在田里走,颠簸起来,人常常被抛得碰到吉普车的顶。

 问:那你也不怕影响到胎儿?

  王:当时是19岁,不懂啊,人都是懵的。我刚怀孕的时候,都不敢告诉人家,以为自己生病了,就叫军医来给我打葡萄糖针,打得我的孩子生出来是12磅,生的时候足足叫了25个钟头!

  问:你儿子这次也陪你去了孟良崮?

  王:对,他是从美国回来。我跟他说,这次你一定要赶回来。

  问:他去过孟良崮吗?

  王:他去过。我们有厂在山东,他去看货的时候,上过孟良崮。孟良崮现在分为两边,原先那边,是国家开发的,有一个洞。我儿子去看了以后,回来就跟我说:妈,爸爸的指挥部,那个山洞太小了,都进不去,勉强挤进去,里面只能坐两个人。我说那不对,你爸是打仗去的,又不是躲警报去的,一个军部怎么可能只有那一点点地方?

 问:是搞错了吗?

  王:那上面确实写了“张灵甫击毙之处”。不过现在,在山的另一边,又找到两个山洞,其中一个外面写着“整编74师指挥部”,这个洞里面可以待几十个人,比较像。他们现在把张灵甫写给我的遗书,放大了以后刻在山岩上。再上面一点,他们还把我在浦东玫瑰园题的诗、张灵甫的照片、生卒年月等,都做到山岩上。他们还在建一个“灵甫亭”,里面的碑上会刻张灵甫的生平。另外那个洞,叫万蝠洞,里面有黑蝙蝠,还有白蝙蝠,据说当时卫士们就驻扎在那个洞里。孟良崮整个就是石头山,所以那一仗打得艰苦,原因之一,是枪炮打在山上,迸起来的碎石头打伤的人,比枪炮本身打伤的还多。

  问:你最后一次见张灵甫是在哪里?已经进山东了吗?

  王: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刘庄啊还是陈庄啊什么,我记不清了。总之是一个庄子里面。我一离开,他就打孟良崮了。

  张灵甫之死

  问:张灵甫战死孟良崮是定论,但过程却一直有争议,最常见的,通过电影《红日》而广为人知的,是“击毙”说,但其他还有“自杀”说,“杀俘”说以及“被俘转移中重伤不治”说。你和整编74师的老部下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你认为哪一种说法更接近史实?

  王:我听到国民党这边,兵也好,官也好,回来讲的都是一样的,说是自杀的。那个杨参谋回来就跟我讲了,他是最后一个留在张灵甫身旁的。还有一个人,现在在长沙,就是那个译电员,我在长沙住了7年,他不知道,我妈妈死的时候,报纸上登了讣告,有一家写的是张灵甫岳母逝世,他看到以后就来找我,告诉我当时的情况,跟杨参谋讲的一样。另外还有一个,是74师魏参谋长的太太,也是湖南人。你知道,军队里面派系是很分明的,这个魏参谋长是日本留学回来的,是国防部派来的,不是从74军内部一路升上来的。所以张灵甫跟魏参谋长没有那种很深的战友情谊,而像副师长蔡仁杰、旅长卢醒这些人,张灵甫死,他们都要跟着一道死的。最后时刻,张灵甫跟他们讲,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想自杀的,可以出山洞去。魏参谋长和一个叫陈嘘云的旅长都出去了,他们后来都成了解放军的俘虏。解放以后,两个人都在军事学院教书,魏参谋长的太太一度住在陈嘘云家。魏太太后来一听说我的消息,就打电话给我,说张太太我一定要来看你,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因为74师其他的军官太太都不理她。她那时候已经80多岁了,她把魏参谋长和陈嘘云他们讲过的关于孟良崮的话讲给我听,结果跟其他官兵回来讲的,都是一样的。

  问:那么他们讲的孟良崮的最后时刻究竟是怎样的呢?

  王:当时,魏参谋长是第一个跑出来的,陈嘘云出来的时候,看见解放军已经在山下盘问他了。陈嘘云就对着山下放了一枪,结果解放军还击,打在他肩上,就倒下去了。差不多同时,他听到后面山洞里一阵枪响,应该是全部自杀了。

  问:我看到当时为张灵甫验尸的人回忆,说张灵甫前胸有两个枪眼,子弹是直穿心脏从后背飞出的,根据枪伤判断,两枪眼均是200米以外远距离射击而致,所以他们判断是“击毙”。

  王:不是,子弹是打在头上的。那个译电员当时也在里面嘛。他要求跟张灵甫一道去,张灵甫说,你年纪这么小,还是不要死。他是看着他们自杀的。

  问:是他们各自自己开枪,还是另外有人开枪?

  王:是有人对他们开枪,一个姓刘的,叫刘立梓。一开始他不敢打,张灵甫就讲,你还是不是军人?我还是不是不长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必须开枪。结果第一枪他手抖——这是杨参谋回来告诉我的,他当时肯定也在里面——子弹从腮帮子穿过去,后来又补了一枪。刘立梓把这4个要自杀的人干掉后,他自己也自杀了。

  问:现在随着越来越多历史档案、回忆录等的公布,解放战争的一些历史也有新的解说。比如孟良崮战役,国民党军的作战方案细节,据说实际上都被刘斐、郭汝瑰等透露给中共方面了。

  王:那是真的。老实讲,陈毅……这跟你讲讲没关系了……你看,整个苏北,不到1年,才几个月,张灵甫全部从陈毅手上拿下了,105个县,淮阴、淮安、涟水一路打上去。涟水那仗打得确实很惨,张灵甫站在最前线,拿个望远镜,所以没人敢后退。孟良崮的作战计划确实泄露出去了,不然的话,陈毅不会集中30多万人,打整编74师3万人。74师是机械化部队,有一个团,是坦克大炮,都不能上孟良崮,没有路嘛,只好集结在徐州待命。那个团长现在还健在。

  问:所以整编74师当时统计被歼人数是2.2万人,它应该有3万多人吧。

  王:应该有差不多4万人。就是那个团没上去。

  问:郭汝瑰当时是国防部第三厅(作战厅)厅长,刘斐先后任军令部第一厅厅长和国防部参谋次长,作战计划都是前者参与制订的,作战命令都是后者下达的,他们对张灵甫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撇开政治不谈,纯从军事上讲,张灵甫死得好像有点冤。

  王:不光是这些。几年前,中央的宣传部门,有人来找我,让我证实一下张灵甫是怎么死的。我就讲,张灵甫死得很冤。我说有三点:第一点,汤恩伯是个“常败将军”,我不晓得为什么蒋总统那么欣赏他,他从来没打过胜仗。打淮阴打涟水的时候,是由李延年统一指挥74师等各路部队的,后来换了汤恩伯。我看了很多说法,说张灵甫自说自话跑到孟良崮上面去。国民党的军人不像共产党的军人,可以自己做主,张灵甫当副师长的时候,那个姓廖的师长,就是因为擅自行动,被枪毙了,张灵甫才升的师长。所以张灵甫孤军前进,一直到上孟良崮,都是汤恩伯的错误指挥。第二点,陈诚讲话不兑现。他跟张灵甫讲,打下涟水,就让你到后面去修整。因为涟水是血战,双方都伤亡惨重,74师的老兵死了很多,张灵甫说,新兵顶上来,打胜仗一拥而上,打败仗的话,就是乌合之众了,不能守的,一慌张,就跑了。但是打完涟水,陈诚不让他撤下来,他就很不高兴,摔了陈诚的电话,说你可以对我讲话不负责任,你让我怎么去跟我的部下说?他当时都跟部下讲了,打下涟水,就回南京去修整。

  问:这个事情是他讲给你听的吗?

  王:我就在前方啊,我听到他讲电话,看到他摔电话啊。他当时很担心,我还听到他跟副军长等人抱怨,说如果打了胜仗,人家都说是应该的,打了败仗,就会被指责恃骄啊什么。第三点呢,就是友军不合作。各军都想保存实力,不肯上来,尤其是李天霞,这个人很小气,你们不是说张灵甫会打仗吗?那好我就让你自己打打看吧。李天霞的整编83师,当时离74师只有10里路,几个钟头就到了,张灵甫就喊他快点过来,但他就是拖着不前进。

  问:仗打完以后,你后来见过李天霞吗?

  王:他们把李天霞押到台湾去以后,有人让我去看他。都是王耀武的部下嘛,他们也想救他一命。张灵甫死了,王耀武也被俘了,老74军的人,就剩下李天霞了,不把他捧起来,他们这些人没有拥护的中心,怎么爬得上去呢?如果我去看他,对“总统”来讲,就表示我已经原谅他了,他并没有对我丈夫怎么样。那我不去,没有去。后来是他太太,跟我年纪差不多,她来找我,让我看看李天霞。那是在他放出来以后,我去了他们家一次,他正好在家,就问张太太好不好啊什么,可是我怎么看他,总是不太顺眼。没多久,他又关进去了,因为“金砖案”。他集了很多人的资金,做渔船生意,但是钱都被他花掉了,只好用假的金砖,上面盖了一点点金子,付给船厂。结果人家查出来里面都是铜的,就告了他,又关了进去。

  问:这次有关方面还勘察了张灵甫的埋葬地点,以前对此一直众说纷纭,有什么新发现吗?

  王:我没去。他们要我去,我没去。他们说是在一座老百姓的房子下面。我不太相信,因为老百姓一向忌讳把自己房子造在人家坟上。

  问:有说法,当时是陈毅批准用上好楠木棺材厚葬张灵甫的,但又有说法,是时任华野6纵副司令员的皮定均下令厚葬的。你自从1973年受邀回国,与中共高层一直有接触,没有问过这些事情吗?

  王:这些在当时是比较敏感的问题,我就没有问。后来跟他们很熟了,成了朋友,我就问他们,假设我当年没有离开大陆,你们看我哪一关过不去,三反,还是五反?他们说,你要听真的还是听假的。我说当然听真的。他们说,那你第一关就过不了。这辈子,可能我做错过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做得很对,就是无论怎样,当时我都要离开大陆。

  生死两茫茫

  问:张灵甫是1947年5月16日战死孟良崮的,而你过了很久才知道。

  王:他死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他的朋友啊卫士啊,都瞒着我。他最后还选了几个高大、性格好的卫士,从孟良崮下来,专门来保护我。从前我在前方,如果晚上月亮好,我们出去走一走,这些卫士就前面4个,后面4个,跟我们一道走。

  问:那你后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时间长了,隐隐约约的,我就很奇怪。因为张灵甫打仗的时候一般不打电话给我,但是会发电报,拟个稿子,让译电员发过来。有时候战场上电话可能不通,电报一般总是通的。他在外面打仗,几乎每天,不是有电话就是有信啊电报啊回来。所以那阵子我就很奇怪,好像一下子,什么音讯都没有了,好像这个人就丢掉了。问周围人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其他的太太们其实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据说产妇在月子里不能受刺激,所以她们安慰我,说打仗的时候,打得太激烈了,没有音讯很正常,从前打日本人时,有时候一两个月都没有消息。他们是能骗一天就骗一天,直到他的随从杨参谋,被俘之后,过了好几个月被放回来,我记不清是8月还是9月了,他把那封信带给我,我才确定。

  问:是张灵甫亲手写的绝笔信吗?

  王:对。杨参谋一回来,就跪在我的面前痛哭,把信交给我。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真的是死了。但是以后的一年多,我还是会觉得,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说死就死了呢,好像不太可能吧。

  问:绝笔信你现在还保存着吗?

  王:唉,很可惜啊,他的东西都没有了。后来他的朋友、部下来,我就把信给他们看,他们就觉得,应该给老先生看看,就拿去给他看了。老先生看了,就不退给我了,就放到国史陈列馆去了。后来李/登/辉做总统,我就觉得他们这些人都是台独嘛,那信放在他们那里干嘛?我就去问台湾的战史馆馆长要。他说得很好听,一定给你找,结果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找。第二年我回去,又去问他找到没有。他就说,哎呀,都找遍了,没看见啊。我说这既然是战史史料,为什么你们随随便便就丢掉了呢?他说东西实在太多了,可能在哪个角落,就是找不到。后来我就写信给当时的“国防部”部长,他也说对不起,找不到了,只是把他的勋章啊,还有那艘“灵甫号”军舰的图片复印件啊什么寄给我。

  问:绝笔信的原件没有了,照片你这里有吗?

 王:那有。原信拿去给老先生之前,我拍了照留下来。还好拍了照,否则什么都没有了。孟良崮上的石刻,就是用我的照片放大后刻上去的。后来我儿子又让他们刻了块小的,放在桌上。

  问:据说张灵甫出征前曾给你留下一把小手枪?

  王:你看看,我告诉你,很多事情都是谣传。你说张灵甫对我那么好,而且他的遗书上,要求我善待老父,养育幼子,他怎么会要我也自杀呢?不可能的嘛。这个不晓得谁编出来的。

  问:张灵甫怎么说,也是强硬反/共的,最后战败身亡;共产党方面,也有无数人倒在张灵甫和他的整编74师枪口下。而你这30多年来,一直在做的是沟通双方的工作,一直和中共这边有密切的联系。你怎么想这些问题?

  王:这是两个党在相争,张灵甫是国民党的军官,他不能不服从他的党,也不能不服从他的领袖。当年指挥孟良崮战役的粟裕,他的侄儿粟刚兵有一次想请我吃饭,但是又怕在我这里碰钉子,就找了我的表妹,来跟我讲。我说没关系啊,谁让他的叔叔,和我的先生一样,都是职业军人呢?

  问:粟裕也是中共方面的“常胜将军”,经历血战、硬仗无数,却唯独选择将自己的骨灰撒在孟良崮主峰上。可以说,纯从军事上讲,他们确实是惺惺相惜的对手。

  王:军人各为其主嘛,所以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说恨什么人。我一直觉得,不管是谁,只要能够让人民安居乐业,就是好领导。

  问:对于60年前这场上千万人浴血厮杀的大内战,你今天是怎么看的?你觉得回顾这场残酷的内战,对于今天的中国,有什么现实意义?

  王:我觉得陈水扁这样台独搞下去,可能共产党是不会允许的。我经常看台湾东森的新闻。我就觉得,这个陈/水/扁实在是……一个人言而无信就不是个人了嘛,他讲话今天这样讲明天那样讲,做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的荷包,要赚多少钱进来,做一切事情是为了他的选票。现在如果民进党再当家8年,那人民还要不要活啊。这是我跟你讲的,你这个话不要写进去。我写了封信给中央,现在我们就应该做些工作,让在这里的台商回去选马英九,不能再让陈/水/扁当政了。这是我的感受,我是个战争的受害者,我10岁就开始打仗了,打日本人,后来一直都在打仗,所以我很反对战争,尤其是打内战,打内战都是中国人,我们应该未雨绸缪,再做些工作。马英九当政的话,政坛应该还比较洁净,陈/水/扁再搞下去,民不聊生啊,真是好可怜。我每天吃饭的时候,看着台湾的电视——因为我们这栋楼住的台湾人很多,所以可以看到台湾的电视——我一看见陈/水/扁那个笑的样子,我就真想甩他两记。现在台湾变成他的一言堂了,他怎么讲就怎么样,已经不承认孙中山,不承认蒋介石。你就不要讲别的,你没有蒋介石,还有今天的台湾吗?不是蒋介石的8年抗战这样下来,讲得不好,我们中国还有中国吗?你不能去挑起人民的仇恨啊,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为什么不让老百姓日子过得好一点?

  台湾与美国:与孙立人共舞

  1948年以后,王玉龄去了台湾。由于她“第一烈属”的特殊身份,在台湾与很多名人过从甚密,其中既有著名的影星、歌星,如叶枫、张仲文等,也有高级将领,如“陆军总司令”孙立人、“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等。但是台湾压抑的政治气氛和艰难的生活条件,使得王玉龄下了赴美求学的决心。

  叶枫、张仲文与张艾嘉的妈妈

  问:张灵甫战死整整60年了,你一直没有再婚。为什么呢?是张灵甫对你影响太大了,你觉得一辈子只能有这么一个人?

  王:我没那么想。我也不是那种古板的脑筋。不过他去世10年吧,我都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后来嘛,可能我不喜欢人家,可能人家不喜欢我,感情的事情,实在很难讲。

  问:1949年离开大陆的时候,想到过会几十年回不来吗?

  王:实际上我1948年就到台湾了。那时候不是蒋总统下野了吗?他到溪口去,他们总统府的人我都很熟,有时候老先生请个名角什么去演习戏,他们就打电话给我:张太太啊,要不要来看戏啊?有时候我就会从南京跑过去。所以,“总统”的医官后来老是跟我讲:哎,那时候我最幸福了,他们都忙啊,没有人陪你啊,就是我陪你啊。他不让我叫他医官,让我叫他Doctor熊。他后来做了台大医学院的副院长。

  问:1949年以后台湾岛内风雨飘摇人心惶惶,是不是很乱?

  王:也不是乱,就是谁也管不了谁,而且地方也只有那么大,反正大陆去的人,一上街,一定都碰到。

  问:我看到过一张照片,是你和多位老牌港台明星的合影,有叶枫、张仲文等。你和她们很熟吗?

  王:哦,那是我去美国以后了,回香港玩,跟她们碰头。叶枫是台湾后来的“空军总司令”徐焕生的小姨子。我跟空军很熟,在南京的时候,我20出头,年轻嘛,喜欢跳舞,每个礼拜六,都去空军俱乐部的舞会。叶枫也会去,和他姐姐、姐夫坐在一起,这样就认识了。我比叶枫大概大四五岁吧,跟她二姐年纪比较接近。跟张仲文是去了台湾后认识的。当时有个空军,在南京的时候跟我很熟,跑来跟我说,要请教我个问题,说他喜欢个人,肚子里有孩子了,他应不应该跟她结婚。我说既然孩子的爸爸也没有了,你爱屋及乌,娶了她有什么关系呢?他就带我去看人,那个人就是张仲文。她后来出演了人家为她量身定做的《三姊妹》,一举走红。60年代,她嫁给一个德国人,比她小很多。我那时侯在美国,她告诉我这事情,我说那不好吧,现在你无所谓,等你三十几岁的时候,他才二十几岁,再过几年,他嫌你老了,你又会难受了吧。我劝了她几天几夜,结果呢,她现在好好的,他先生已经死了。

  问:那张照片上还有张艾嘉的母亲。

  王:张艾嘉的妈妈,我也是在台湾认识的。她本来也是嫁在空军。因为宋美龄从前挂名做过“空军荣誉总司令”,所以去了台湾以后,对空军的太太们,比对陆军的太太们要好。那时候台湾空军的飞机,都是打日本人的时候,因为中国没钱,宋美龄去买回来的美国退役的飞机。修修补补,打了8年抗战又打内战,再到台湾去,你说怎么能上去嘛。上去就掉下来,上去就掉下来,很多人就是这样死的。张艾嘉的父亲也是这样死的。宋美龄就召见了3个空军的太太,其中有张艾嘉的妈妈,还有张俐敏(另一位台湾老牌歌星)的妈妈。当时台湾生活很困难嘛,没有了丈夫,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宋美龄问她们想做什么,张艾嘉的妈妈就说她想当空中小姐,宋美龄就写个条子,让她去中华航空公司做空中小姐了。张俐敏的妈妈呢,就说想去美军顾问团做打字员,宋美龄也写个条子,让她去美军顾问团,结果人家拿了很多东西给她打字,她却一直坐着不动,人家催促她,可以开始工作了,她就问:那纸怎么放进去……哈哈哈,那都是她们自己后来说出来的“丑事”。

  问:你是1952年离开台湾的?为什么?

  王:我们没法生活了呀。国民党不像共产党。我这个人讲实话,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共产党对离退休干部、烈士的家属,都是照顾得非常非常周到的。但是国民党这边,张灵甫算是“第一烈士”,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每个月只有几十斤米几十斤油,一家人能过日子吗?但是我这个人也是很骄傲的,从来没有问别人借过一块钱,再穷,在家里啃面包,也不去借钱。那时侯有人介绍我去彭孟缉(时任台湾“警备总司令”)的一个有点特工性质的机关里工作,我没去做,拿那点钱,都不够我坐三轮车来回的。

  我所看到的“孙立人事件”

  问:怎么会动脑筋去美国的?

  王:那时候我常去孙立人家,他就给我找了美军顾问团的一个中校,教我英文。

  问:你和孙立人将军关系很好?

  王:对,我叫他姨父。那时候他是台湾“陆军总司令”,兼全省的“保安总司令”,所有的军、警、宪都归他管。他太太是湖南人,一直都对我很好,我们家不作兴认干爹干妈,所以就叫他们姨妈、姨父了。他们两夫妻结婚多年都没小孩,我儿子小时候长得很好玩,两只眼睛大大的,他们就很喜欢我儿子。孙立人的司令部驻扎在台南屏东,我住在台北。有时候,他起来得早,太太还在睡觉,就派他的随从参谋到我家来接我去他家。他很喜欢跟我聊天。有时候他们家里开舞会,需要舞伴,我就带一群朋友一起去。

 问:孙立人是1900年出生的,比你先生年纪还要大,他整天找你聊天,你们都聊些什么啊?

  王:哎,奇怪了,你看,我跟张灵甫年纪相差也很远,我们也可以很聊得来。要讲具体聊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要是聊得不开心,就不会常常叫我去吃饭了是吧。

 问:你离开台湾不久,就爆发了著名的“孙立人事件”,孙将军因所谓“兵变”图谋,而被蒋介石软禁,一关就是30多年。

  王:其实我还没走的时候,他那个姓黄的女秘书已经被关起来了。那是两姐妹,姐姐叫黄珏,妹妹叫黄正。她们都是金陵女子大学的。我不是没读大学吗?可是我的同学很多进了金女大,跟她们是同学,所以我们后来就很熟了。孙立人有个干儿子,他妈妈信佛,孙太太也信佛,所以他们关系就很Close。这个干儿子介绍了黄氏姐妹到孙立人那里做事情,结果姐姐做了女生大队的大队长,妹妹就做了孙立人的秘书。姐姐长得蛮漂亮的,男朋友很多,其中有一个,就是大陆派去的地下党。这个人后来被发现,枪毙了。黄氏姐妹也因此被打成“匪谍”,最后一直牵连到孙立人。当时我跟空军很熟,空军里就有谣言传出来,说发现这个人是共产党的,是个将军夫人。这个将军夫人就是指我了。其实我只是跟她们姐妹很熟,那个男的我根本没见过。但是谣言传得像真的一样,空军里还有人画了漫画,就把那个告密的将军夫人画得跟我很像。

  问:所以你下决心离开台湾?

  王:还有件事情。李觉,就是何键的女婿,我一直叫他李伯伯,因为都是我伯父的朋友。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很喜欢我。李觉后来不是跟程潜一起起义了吗?那时候,台湾就有谣传,说李觉有封信给我,真的假的我不知道,我没有收到过那封信,写的什么我不知道,有没有我也不知道。还有一次,有个总统府的高级将领到我家来,他带着个公文包,我就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个包不要这样放着,那些秘密文件,你不怕我拿掉啊。他赶紧就把公文包挪到身边去了,我就很生气。当时气氛太紧张了,也是我很不喜欢台湾的原因。我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不喜欢别人管那么多。

  问:你跟黄氏姐妹很熟,她们真的是共产党、“匪谍”吗?

  王:不是。根本不是。他们要把孙立人搞下台,总要找个原因吧。那个时候,麦克阿瑟不是请孙立人去过一次日本吗?其实那次去,孙立人是报告了陈诚,陈诚又报告了蒋介石。不然他怎么敢去呢?但是他回来之后,蒋介石就生怕美国人要把孙立人捧出来代替他,再加上蒋经国也不喜欢他。其实经国先生对我还是很好的,在台湾,每次看见我,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马上停了车子跑下来说:张夫人,要不要我用车送你到什么地方去……我从来不坐他的车,那时候还生着气呢,我丈夫都死了,我要坐你车干嘛。

  问:孙立人重获自由后你们见过面吗?

  王:他还没有自由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他被关了十几年后,60年代的时候,我回了一次台湾。有一天晚上,我跟朋友一起去喝咖啡、跳舞,正好孙立人也在。

  问:他不是被软禁了吗?怎么还能出来跳舞?

  王:每一年,都规定要他到台北来,做全身检查。刚好我就碰到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不能去看他嘛,他给软禁在台中,看他就是给他找麻烦。所以在夜总会里碰到他,我就跑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就跟我跳舞,一边告诉我,周围那些人都是监视他的,他用英文跟我说话的,说那些人都是Watch Dog,看门狗。然后我们一边跳舞一边聊天,聊了很多。他那个小女儿,长得跟他一个样,看见我一个劲叫“姐姐”,亲热得不得了。

  问:那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王:对,后来就没见过了。七八十年代以后,我就很少回台湾了。自从周总理1973年请我回大陆,我每年1个月的假期,都要来大陆,其他地方就很少去了。

  在美航做了21年会计

  问:你后来是在美国航空公司工作?做什么?

  王:是啊,做我的本行,会计啊。

  问:你在美航待了21年,一直做会计?

  王:也不是一般的会计,是查账的,审计吧。

  问:你连小学的学业都是在抗战的颠沛流离中渡过的,中学又没读完,以这样的学历基础,中断多年后马上要考进美国的一流大学,不太容易吧。

  王:困难当然有。所以我考的专业是会计,因为会计用不着太多的英文。其实我从小也很讨厌数学,而会计又很需要数学。我是1952年年底,除夕夜到的美国纽约,中间复习了半年,到1953年6月进了纽约大学。

  问:你这个大小姐,一个人在美国打拼,许多基本的生活技能都要从头学起。

  王: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啊,不会煮饭,没进过菜场,刚开始的时候都只能在外面吃。然后就是打工,在一家广东人的进出口公司做秘书,订货啊,接电话啊。

  问:毕业后换了许多工作,为什么?

  王: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所以天气太热我不想做工,天气太冷了我也不做,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不喜欢那个人,我也不做,诸如此类的很多吧。

  问:还是大小姐脾气啊。

  王:反正很多毛病了。

  问:可是后来你又在美国航空公司一干21年。

  王:本来在美航,我做了第一年就不想做了。因为当时我要回台湾,只有两个星期假期,我就想,飞机来回就去掉那么多时间,我在台湾只能待个把礼拜,就没意思了嘛。我就跟公司再请假两个礼拜,可是他们故意为难我,说人家要是都像你这样,美航就要关门了。我说你们放心吧,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每年要回台湾去。我心里想,你给不给我假嘛,你不给我有不给的打算,给也有给的打算。我的意思是,不给我就走了。后来他们直到假期到来前一个礼拜才给我。离开美国前要打预防针,人家都是一个月里慢慢分开打,我只好在一个礼拜里打下去,打得我都发烧了,他们就问我,说你觉得值得吗?我说不值得的事情我不会做。所以就没话说了。

  问:你在美航那么多年,跑了不少地方吧?

  王:全世界跑了三四圈吧,几十个国家都跑过了。欧洲的国家最简单了,有时候一个礼拜就玩遍了。飞机票是我们内部价,很便宜。有一年我想去希腊,飞机票只要114美元,正常票价要1000多。

  问:退休的时候你还不到50岁。为什么选择退休?

  王:做审计员嘛,审来审去,除了加点薪水,你还能加什么呢?到后来,我一个人的薪水,他们就可以请两个人了。那时候美航出了个规定,做满15年的人,就可以退休。那我巴不得,我正不想再做了呢。我一退休,就很多人找我做生意,都是做海陆空运输的公司。在美国那么多年,我从没把美国当成是我的家,我没有这种家的感觉。

来源: 《外滩画报》2007年8月 | 责任编辑: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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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龄:我眼中的张灵甫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rwcq/article_2013101193367.html

发布时间:2013-10-11 09:57 作者:金宝山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 7325次
  60年前的1947年,号称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王牌军”——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命丧山东孟良崮。张灵甫遗孀王玉龄现居上海,今年1月14日下午,上海黄埔同学会会议结束后,金宝山独家采访了参加会议的王玉龄,采访录刊登在《百年潮》2007年第10期上。

  王女士时年79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思维仍很敏捷,记忆力也很强。述及张灵甫的身世、在抗日战争中的表现和家庭生活、情趣爱好,王玉龄平静地娓娓道来——

投笔从戎  隐痛杀妻

  我的先生原名钟麟,字灵甫,陕西西安人。张灵甫家境优裕。中学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那时军阀混战,国家处于分裂状态,民不聊生。张灵甫崇拜孙中山先生,希望国家统一、繁荣昌盛,后离开北大,投笔从戎,远赴广州,入黄埔军校四期步兵科。1925年他跟随蒋介石第二次东征,讨伐背叛孙中山、发动叛乱的新军阀陈炯明,立下战功。蒋介石对他很器重,尔后下放作战部队,当了营长,投入北伐战争。抗战时张灵甫升任团长,后跃升为副军长、陆军中将军长,一路走来,仕途顺畅。

  说到张灵甫的家庭生活,王玉龄既叹息又怀念,她略显激动地说:“张灵甫婚姻有过不幸,也有过幸福美满的好时光……有一位太太是被他亲手枪杀的,以前传言他轻信别人笑话,怀疑太太不贞而杀死她,那是不确切的……”

  张灵甫的这位太太名叫吴海兰。上世纪30年代初期,张灵甫率部驻四川。1933年,经部队朋友介绍,张灵甫与四川广元人吴海兰相识,于同年冬在广元拜堂成亲。婚后,夫妻琴瑟和鸣,感情笃深。—年后,女儿张清芳出世,一家人其乐融融。未料,一起政治事件,使张灵甫深深隐痛,一怒之下,回到家在客堂里枪杀了吴海兰,丢下刚几个月大的女儿张清芳(建国后任护士,生有二子一女)。

  吴海兰的父母闻讯怒不可遏,去西安递状纸上告。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知道后,愤愤不平,打长途电话给远在南京的宋美龄:“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们要秉公严惩!”宋美龄向蒋介石吹“枕头风”,指责张灵甫的违法行为。蒋介石命胡宗南派人押张灵甫去南京。抵达南京后,张灵甫就被关进大牢,被判刑10年。抗战全面爆发后,国民党政府下令,凡所有在服刑中的官兵,一律调服军役,戴罪立功(另保留原来军衔)。

  张灵甫出狱后,暂时无任命,便回老家西安探望老父亲。其父先后娶过两个妻子,均去世。农家需人打理家务,便为张灵甫包办了一门亲事,娶来一个童养媳,留在家烧饭、洗衣。此女名叫邢凤英(可以说是张灵甫的原配),家境贫困,为邻村的一个姑娘。张灵甫到家后,见邢凤英给前妻生的幼女喂饭,很感动,认可了这个妻子,很快邢凤英就怀孕了,生下儿子张居礼(今年71岁,曾任西安市政协副主席)。不久,张灵甫离开老家,与邢凤英就再也没见过面……

  热血报国  誓死抗日

  抗战之初,张灵甫率部参加上海、南京保卫战,后来又参加了许多重大战役。长沙大捷后,许多民房被毁,他带领部队帮助长沙百姓重建家园,人皆感激,称赞他是“模范军人”。

  1938年7月至10月,在江西张古山万家岭战役中,敌我双方争夺该阵地非常激烈。张灵甫当时兼任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三○五团团长,面对强敌,他毫不畏惧,反复争夺阵地,激战了5昼夜,双方伤亡均很大。张灵甫向上司建议:“我们不能这样与鬼子硬拼,可以从敌寇背后奇袭,来个两面夹攻!”

  随后,张灵甫带领100多名精干的青壮年士兵,从万家岭后山绝壁危岩攀爬到山顶。日酋想不到张灵甫会从这里偷袭。张灵甫出其不意,使日军背部遭袭,正面又遭猛攻,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一仗,担当主力的张灵甫部立了头功。

  新中国成立后,上高博物馆聘王玉龄为荣誉馆长,王将放大的张灵甫照片赠给该馆,并请该馆将万家岭战役资料寄她,以示子孙了解祖先是如何英勇保卫国家的!

  笔者问:“据传张灵甫在抗战中被炸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将军’,有这回事吗?”

  王玉龄微微一笑,纠正了笔者的话:“他的腿没有断,传言不真实。如果腿断了,他怎么能骑马呢?”

  原来,这场战事发生在江西高安战役。那一次,张灵甫在前沿指挥所指挥战斗,不幸右腿被日军机枪的两颗子弹扫中,受了重伤。军医检查后说:“腿要锯掉!”张灵甫对随从副官说:“如果我昏迷了,你要阻止医生锯腿!”说完,他给了副官一把手枪,厉声说:“谁锯我的腿,你就枪毙谁!”结果右腿一直未治愈。

  综观张灵甫在八年抗战中的表现,自1937年参加淞沪抗战至1945年抗战胜利,屡立战功,获得过国民政府授予的“自由勋章”,无愧“抗日名将”称号。

  新婚往事  历历在目

  接着,王玉龄回顾了她与张灵甫结合的往事,怀念之情溢于言表。她是湖南长沙人,祖籍安徽靖县,1928年6月出生。祖辈曾任过清朝的尚书和两江提督。父亲也是军人,早年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少年时代王玉龄在长沙福湘女校就读。1945年,17岁的王玉龄随家人逃难到贵阳,在那里读了高中。抗战胜利后,王玉龄才回到家乡长沙。她是独生女,父母爱如掌上明珠。1945年下半年的一天,经人介绍,张灵甫与王玉龄相识而相恋。张灵甫频繁出入王家,并很快提及婚事,正式向王玉龄求婚。那时王玉龄的父亲已亡故,她违背母意,在伯父母的支持下,同意嫁给张灵甫。

  国民政府从重庆迁回南京后不久,蒋介石便宣布张灵甫继任七十四师师长兼南京警备司令。张灵甫一娶娇妻二升要职,可谓双喜临门。按照20世纪40年代京沪上流社会风俗习惯,张灵甫王玉龄的婚礼准备在上海金门饭店举行。因为新郎张灵甫实在太忙,婚礼一再推迟,他也一再向王玉龄道歉。

  总算把婚期定下来了。这一天,张灵甫携王玉龄登上了从南京飞往上海的飞机。可就在这个时候,蒋介石的电话又响了:有紧急公务要找他处理!一对新人只好赶紧下飞机,撇下上海金门饭店正在心急如焚等着他们的亲朋好友。

  按计划,新郎新娘早到一天,他们可做各种准备。尤其是新婚服装全是在上海裁剪制作的,两人还没试穿过呢。结果真的不合身:王玉龄太苗条,新装明显有点儿肥;张灵甫太高大,新装显然有点小,婚礼马上就要开始,怎么办?

  裁缝马上动手,在王玉龄腰身上下功夫,一会儿功夫就改好了。可张灵甫就麻烦了,改衣服往回收好办,往外放就难了,时间来不及呀!

  张灵甫马上决定,借在场一位好友的衣服办婚礼!许多人,包括许多亲友都不知道,婚礼上张灵甫一身西装原是别人的。

  婚礼正式举行,奢华而又隆重。喜庆还没有结束,国民党总统府侍从室又打来电话,告诉张灵甫:“速返南京,明天一早,蒋委员长召见。”

  张灵甫脱下西装就上路了,新婚妻子王玉龄坚决要跟他一起走。这样,当天晚上,一对新人告别亲友,匆匆坐上由上海开往南京的列车。他们就在沪宁之间的火车上,度过了新婚之夜。

  婚后他俩双双携手同游金陵名胜。游莫愁湖时,两人合写了一首诗,张灵甫写前两句:“欲遣闲愁且登楼,槛外山青水自流。”王玉龄接写后两句:“莫愁不知何处去,空留斯楼忆千秋。”婚后一年,王玉龄生下一个儿子,名叫张道宇,长得像父亲。

  充当先锋命丧山东

  1946年8月,张灵甫奉命率整编七十四师从南京开拔,充当打头阵的急先锋,向苏北解放区进攻,一直打到山东。华东野战军领导陈毅、粟裕等全面分析了敌我态势,决定诱敌深入,集结数倍于敌的优势兵力,成功围歼了张灵甫的整编七十四师。

  王玉龄说:“张灵甫在即将被围歼的最后时刻,首先给蒋介石发电报,汇报战况,接着打电话向老上级王耀武告别,最后给我写了遗书,交参谋杨占春,命他转交给我。”遗书原文是这样的(标点符号为笔者所加):

  十余万之匪向我猛扑,今日战况更恶化,弹尽援绝、水粮俱无,我与仁杰决战至最后,以一弹饮诀成仁,上报国家与领袖,下答人民与部属。老父来京,未见痛极,望善待之,幼子望养育之。玉玲(龄)吾妻,今永诀矣。

  灵甫绝笔

  五月十六日孟良崮

  张灵甫在孟良崮丧命,王玉龄悲痛欲绝。她写了一首诗,追念与张灵甫由相识、相恋、相知到最后永别的日子,诗云:当年有幸识夫君,没世(齿)难忘恩爱情。四七硝烟伤永诀,凄凄往事怯重温。后来王玉龄重游莫愁湖,又写了一首怀念的诗,诗云:楼在人亡空有恨,相思无尽染伤痕。依栏回忆从前事,不怨忘情累自身。

  说到这里,王玉龄严肃地说:“昔日传言张灵甫性情刚烈,为了效忠蒋介石、效忠党国,他在弹尽粮绝、水粮俱无,被四面包围之时,完全绝望了,便举枪自杀!他为什么要这样自取灭亡?一句话,就是人各有志,各为其主嘛!他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最后成了国民党的殉葬者!”

  王玉龄说,张灵甫战死时我才19岁,上有老母,下有幼儿。为了照顾母亲和儿子,我强打精神活下去。蒋家王朝崩溃,我带着母亲、儿子乘坐国民党总统府包的一艘巨轮,随军撤退到台湾,定居台北。那时我们很苦,每个月只领取抚恤的几十斤米。为了生存,1952年,我24岁时远赴美国,读完大学。当时我上午工作,下午和晚上到大学上课。4年苦读终于毕业。此后我们一家就生活在美国。我在美国航空公司工作21年直至退休。

  笔者问:“你过去只读过中学,怎么懂英语的?”王玉龄说:“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曾打算派张灵甫当驻外大使。他请了一位英语老师,在家教英语,所以我掌握了英语会话,想不到8年后成全了我在美国的致用。”

  不计前嫌 周总理接见

  1973年秋,周恩来总理从侨胞口中得知王玉龄情况,命黄华设法找王玉龄,邀请她到北京访问、观光,欢迎她叶落归根。最初王玉龄有点犹豫,正式接到黄华的信后,终于打消了顾虑。她从美国经香港抵达广州观光。接待她的外交人员转达国务院的意见:王玉龄何时想回大陆,可随时签证。她于1973年9月飞抵北京。周恩来在病中安排时间,在人民大会堂湖南厅接见了王玉龄。周恩来言辞恳切地说:“我当过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张灵甫是我的学生。我们没有把他争取过来,我有责任!”周恩来待人热情、诚恳,平易近人,有一种特别的人格魅力,给王玉龄留下了深刻印象。接着,周恩来又安排王玉龄到几个大城市进行秘密参观。沿途不仅有很好的保护措施,而且所到之处都给予很高规格的接待。以后王玉龄每年都去北京访问一两次。1976年1月,周恩来逝世。同年5月,王玉龄再次访问北京,邓颖超和罗青长、熊向晖等热情接待。邓颖超在人民大会堂接见王玉龄,亲切地与她谈话、话家常,关心她的生活。

 王玉龄是一位爱国民主人士,尽力为祖国做有益的事。日本在占领宝岛台湾期间,利用剥削台湾人民的血汗钱,以“台湾政府”的名义,在日本最为繁华的地段东京银座购买“光华寮”和“清华寮”两幢价值可观的大厦,而其产权证在日本人手中。日本投降后,直到20世纪80年代,仍使用此楼。王玉龄获悉此事后,通过不懈的努力,拿到了“光华寮”和“清华寮”两幢大厦的产权证,并将复印件交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在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期间,王玉龄和她的亲友始终坚持一条:谁致力于两岸和平统一,他们就选谁。

  王玉龄母亲王罗希韫暮年思乡,怀念祖国。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王玉龄于1997年7月偕母回到湖南长沙,一直在家乡陪伴老母,直到母亲2003年101岁高龄去世为止。

  目前,王玉龄定居上海,欢度晚年。平时除读书或做其他消遣外,她间或去西安等地看望张灵甫前妻的儿女。外省和海外的孙子孙女、侄儿等也经常来拜望她。她与张灵甫所生的儿子张道宇,也在上海从事外贸工作。

  最后,王玉龄激动地说:“目前,我担任孙中山国际基金会总会副主席、香港特区黄埔同学会副会长、美国黄埔基金会荣誉会长。2005年金秋时节,中共中央、国务院在首都人民大会堂举行庆祝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非常隆重。我应邀出席,见到了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感到欣慰。”

来源: 《百年潮》2007年10期 | 责任编辑:邵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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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认真真地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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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宇(张灵甫之子)答国防大学徐焰先生问
2015年1月31日 07:38

张道宇(张灵甫之子)答国防大学徐焰先生问

创建时间: 2015-1-29 18:05

张道宇(张灵甫之子)答国防大学徐焰先生问

一、 问:国民党当局抹杀共产党抗战业绩?

答:我非国民党党员,自不宜越俎代庖,不过就我所见,何应钦将军所著「日军侵华八年抗战史」一书当中,对于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共同抗战一事并无避讳,近期台湾发行抗战纪念月历,亦将黄埔一期左权将军纳入,纪念抗战,中华儿女责无旁贷,对真正有贡献者,应无分党派,共同缅怀。

  另在台北国史馆寻访先父档案过程当中,我也发现该馆业已公开的档案当中,有很多关于八路军初期参与抗战史料,都提供大众了解,我仅抄录几则目录索引,供徐焰先生研究,如果徐焰先生不弃个人并非专业学者,我也很愿意尽我所能,取得内容供其了解参阅:

 中国红军电告全国军民团结一致对外共御日寇,朱德毛泽东等电蒋中正力驳八路军游而不击之说陈述共军抗日战况并号召共同抗日。(1937年)

 朱德彭德怀电林森蒋中正等红军已遵命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并即就职现已东进杀敌。(1937年9月3日)

 朱德彭德怀电蒋中正中央社中央日报第八路军办事处等综合第八路军在平型关袭击日军激战经过并缴获军用品等捷报。(1937年11月2日)

 朱德彭德怀电军事委员会中央社第八路军办事处截击沾尚广阳及工云平鲁间日军经过并消灭日军与缴获军用品等捷报。(1937年11月11日)

 朱德彭德怀电蒋中正第八路军挺进队攻克满城与平汉线于家庄车站情形及刘伯承师袭占赞皇城经过。(1937年11月13日)

 朱德彭德怀电蒋中正拟请迅集结预调入山西部队于灵石平遥及由第八路军截断正大同蒲并以汤恩伯部抵抗正面日军将华北战局仍能可为。(1937年11月13 日)

二、 问:张灵甫在抗战中的地位?

答:先父毕业于黄埔四期,抗战爆发前,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学生任军长比例为10%(7 名)、任师长比例为11%(20名)。先父当时已为团长,而非营长。

军人既投笔从戎,自以服从命令、达成任务为唯一目标,其他个人职位等事,在战时生死交关之际,皆为过眼浮云,无由选择安排,当时军人更无为自己争取曝光度等可能,或与今日环境有所不同。

至于对于国家贡献,是否必然与阶级职务有关?抗战初期首先击落日本军机之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率领孤军一营力守四行仓库之先父同期同学谢晋元,与舰同殉之海军中山军舰舰长萨师俊等,皆未指挥过任何会战,但其赤忱忠荩,当已与日月不朽,民族同寿。

三、 问:张灵甫与立德、立言、立功?

答:徐焰先生以三不朽标准「立德、立功、立言」检视先父生平,鹄的高远,其中吴先太夫人之事,诚属悲剧,其中真实状况究竟为何,身为后辈,不敢妄加揣测。

孙子兵法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个人粗浅认为,先父以奇兵攻张古山,此其智;读军人不宜出国养兵公告,立刻束装回国,此其信;为官兵改善伙食,爱护年幼官兵,此其仁;于战场上身在前线,亲临指挥,此其勇;长年所在第七十四军官兵军纪良好,守必固,攻必克,此其严。

先父毕生,以军人武德为标竿自诩,人非圣贤,不能尽善尽美,但其努力过程,应仍有斑斑事迹可供徐先生深入了解。

四、 问:张灵甫与汪精卫?

答:汪精卫早年追随国父革命,在被捕入狱时,有「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豪语,为人所熟知敬重。

但如果谈到对日抗战,徐焰先生将先父汪精卫混为一气,个人认为引喻极其失当,抗战八年,先父与所有前线官兵,从未放弃军人气节,始终奋斗牺牲;汪兆铭身任党国要职,觍颜投敌,中国国民党中央决议开除其党籍并撤除一切职务,国民政府明令通缉汪兆铭,海内外各地纷纷声讨严惩,与先父的精神如何应该相提并论?

五、 问:谈汤恩伯、杜月笙、刘文彩有无贡献?

答:一位大陆历史教授曾经跟我说过他对人物评价的标准:

全面考察历史人物的全部实践活动,看其对当时社会和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发展和历史进步起了推动促进作用,还是起了阻碍和破坏作用,前者即予肯定,后者即予否定。如果两者兼而有之,则分别情况,视其大小,予以恰如其分的判定。

我个人认为这样的方法论应该是客观公正的,徐焰先生特别指出汤恩伯、杜月笙、刘文彩几位,我仅就汤恩伯及杜月笙两位,提出个人所知。

汤恩伯将军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十八期,抗战初起,汤将军于日军进占北平后,于南口沿线率部抵抗日军,迟滞日军达十八天,完成上级交付任务,又于台儿庄夹击日军,造成大捷,日本方面史料与研究人员,至今仍肯定汤将军为中央军主力之一,是日军的顽强对手。

汤将军所部,在抗战期间先后扩充,最后反攻之前,编为陆军第三方面军,抗战期间,该部曾经参与历次战役,包括南口战役、漳河战斗、子洪口战斗、鲁南战役、鲁南苏北会战、鄂南会战(保卫武汉)、鄂北会战、冬季攻势(第二次鄂北会战)、枣宜会战、豫南会战、中原会战、桂黔边区战役、湘西会战、黔桂反攻等,抗战后由第三方面军副参谋长苟吉堂将军编为「中国陆军第三方面军抗战纪实」一书。

汤将军于中原会战失利之际,曾对自身痛加检讨,但河南遍地灾荒之际,该部也曾筹赈放粮,改吃黑馍以慰问灾民,上述情况都有第一手的原始史料,其中孰是孰非,显然还有待于我们研究。

杜月笙先生在抗战期间,曾经协助淞沪抗战、敌后工作、避免敌伪政府成立等,确实有其贡献,试列举现存电报一二,以了解抗战期间杜月笙先生所作所为:

 王晓籁、杜月笙等电蒋中正:遵当继续尽力劝募催缴沪商认购之救国公债。(1937年7月20日)

 蒋中正电张治中,嘱杜月笙统制上海便衣队并委其为司令部总参议。(1937年8月5日)

 杜月笙、王晓籁、钱永铭电蒋中正:查军粮、车辆等军需品极待补充,惟国人募捐缓不济急,及恳请迅赐中央银行等先行垫一百万元再俟由救国捐募集成数归还军用。(1937年8月14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上海特务工作已与防军联系,分配破坏敌人前线机关、缉捕汉奸等任务。并已请张文白、戴笠转呈成效,另已将日前领到军器分发应用,当益努力工作。(1937年8月25日)

 杜月笙电军事委员会转周至柔,钦仰梁(鸿云)队长为国捐躯并请代伸慰劳空军奋勇抗战之忱。(1937年9月3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遵与张发奎协商构筑国防工事并已备办器材征集人工。(1937年9月16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谨辞上海行动委员会委员,俾上海应付各方问题,惟仍以分区担任,并将已召集人员交戴笠点编差遣,及先行照旧自行筹划经费。(1937年9 月18日)

 杜月笙、钱永铭电蒋中正:淞沪后方竭力集合上海社会力量报效,惟沪南不守、全沪被围,乃不得以结束后援会赴港待命。(1937年12月5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概陈华中临时政府组织成员,有唐绍仪等,及请对为日方所弃诸汉奸予以惩处,以儆校尤。(1938年3月8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概陈拟设法将许崇智、章士钊等人带离上海南下,及华中伪政府未如期成立原因。(1938年3月22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吴佩孚表示在平虽应付极感困难然决不失人格。(1938年6月24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周佛海、高宗武经职与戴笠相劝后均表明决心拥戴领袖并将劝告汪兆铭请予两位自新机会。(1939年3月27日)

 蒋中正电杜月笙:酌量接济许崇智并询代发接济费数目以便归还。(1939年7月11日)

 杜月笙电蒋中正:函告各方同志,严加防范汪兆铭等逆发函虞洽卿各公团等强将列名默认该伪政权之举。(1939年10月27日)

 蒋中正电请杜月笙代为招待杨庶堪。(1939年11月16日)

 王正廷、杜月笙、刘鸿生电罗卓英:拟增派医队前来(远征军)服务确定后电告。(1942年11月27日)

 戴笠呈蒋中正:呈核与杜月笙商洽上海抢购物资情形。(1943年8月26日)

六、 问:「项庄舞剑」与两岸共同纪念抗战

答:伦敦奥运纪念会的开幕式上,英国以罂粟花缅怀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的阵亡将士,这样的传统,经历百年,英国人从未忘记。

  我与徐焰先生同属中华儿女,说着一样语言,分享共同文化,尝着同样食物,我们之间并无任何深仇大怨,实在不解何有项庄舞剑之说,纪念抗战,传承抗战,发扬抗战,我有一份责任,徐先生也有一份责任。

  抗战胜利已经七十个年头,我所遗憾的,抗战史料仍分散于两岸、海外,许多乏人研究,年轻一代说起抗战,不是以讹传讹,便是漠不关心。

我所忧虑的,是日本市面上,很难找到一本记述他们在中国战场所作所为的书籍,相对于此,去年最为卖座的小说与电影,是思想极为偏激的右翼作家百田尚树作品「永远的零」,片中以神风特攻队飞行员为主角,票房达到87亿日圆,在年轻观众当中影响深远。

徒然指责日本右翼势力抬头,不足以使其国民了解问题,我们应该自问,对这段历史了解了吗?如果今天有位日本朋友造访我们,我们是否能够清晰扼要地使他了解,当年日本军阀的侵略野心,对两国人民造成的严重伤害?

甲午战争后,台湾割让日本,台民身受其害,不甘屈服者,或者先后起义反抗,或者设法回到祖国参加抗战,我个人所知道的,便有邹洪(保定八期 / 台湾新竹)、陈岚峰(日本陆军士官第十七期 / 台湾宜兰)、黄国书(日本陆军士官第十九期 / 台湾新竹)、王民宁(日本陆军士官第十九期 / 台湾台北)、苏绍文(日本陆军士官第二十期 / 台湾新竹)、陈汉平(日本陆军士官第二十期 / 台湾高雄),近二十年因部分政治人物别有用心,刻意淡化抗战史实,甚至将日本投降,台湾光复以日本用语「终战」称之,以徐先生的远大抱负,我想了解实情之后,一定会想要多做些工作,使两岸民众都能够深刻了解抗战的壮烈史实与深刻影响。

我们中国人民在黑暗和绝望的时代,都秉持我们民族一贯的忠勇仁爱,伟大坚忍的传统精神,深知一切为正义和人道而奋斗的牺牲,必能得到应得的报偿。全世界因战争而联合起来的民族,相互之间所发生的尊重与信念,这就是此次战争给我们的最大报偿。

在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时,聆听这段胜利宣言,思念父亲走过的抗战岁月,个人心中感慨无限,我愿与徐焰先生共勉,为研究抗战、传承抗战、宣传抗战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以吊慰所有殉国抗战官兵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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