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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yinc 2020-4-14 13:09

民 国 岳 父 孙 宝 琦

民 国 岳 父 孙 宝 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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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 国 岳 父 孙 宝 琦

原创 阿舒  山河小岁月  1周前
1890年,庚寅。京师的百姓和2020年初的我们一样恐慌。

因为北京发生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

礼部尚书李鸿藻给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写了一封信:

京师至今无雪,每晨大雾迷漫,似有瘴气。



张佩纶
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这病是流感,因为症状相似。12月8日,张佩纶的医生给他开了感冒药(投以疏散之品),然而一点用也没有(不效)。

工部尚书潘祖荫比张佩纶病得早几天,症状也是“忽感寒身,热汗不止”。请医生,开的也是“疏散之剂”,烧热缓解了,但仍旧“喘如故”。

李鸿藻把潘祖荫得病的事情告诉了翁同龢,12月11日,翁同龢去潘家探望,遇到了医生凌绂曾——这是一位以治疗时疫见长的医生。凌绂曾告诉翁同龢,病人已经不行了。

酉刻,潘祖荫“痰声如锯”,坐着去世了。


潘祖荫二十八岁小像 姜学诗 绘
噩耗不断传来,姜鸣先生的《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里统计,仅仅十二月,感染瘟疫去世的京中重臣就有:

前礼部右侍郎宝廷
怡亲王载敦
光绪皇帝的老师孙诒经
……

连宫里的贵人也未能幸免。怡亲王去世之后四天,丽皇贵太妃以“年届花甲,近染时疫,经御医请脉,进以清表良剂,终因年迈气衰,药饵不易起效”而薨逝。丽贵皇太妃就是咸丰皇帝的宠妃丽妃,李翰祥《垂帘听政》里的丽妃被孝钦后做成“人彘”折磨而死,这实际上是演义,与历史不符。

丽贵皇太妃去世后三天,翁同龢又一次见到了治疗时疫的名医凌绂曾,这一次的病人是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奕譞。尽管醇王的身体一直不好,但翁同龢看到的老王爷,“痰咯不出”的病症和潘祖荫有些相似。

1891年元旦,醇亲王奕譞也去世了。

张佩纶要感激他的老丈人李鸿章,他不仅立刻给女婿带去了金鸡纳霜,并且“每日必陪医两次”(真爱!),在家人的照顾下,张佩纶的病症渐渐好起来。



对于翁同龢来说,这个冬天实在太令人悲伤,短短几日内,他连续失去了潘祖荫和孙诒经两位好友,他在日记中悲伤地说:“七日之中两哭吾友,伤已,子授亦谅直之友哉。”

日记里的“子授”,便是孙诒经。

这个冬天,幸存下来的张佩纶不会想到,若干年之后,他将和没能幸存下来的孙诒经结为亲家,他的儿子张廷重续娶了孙诒经的孙女孙用蕃。

而张廷重和前妻所生的女儿在听说父亲将要给自己娶一个后妈时,这样写道:
如果那女人就在眼前,伏在铁栏杆上,我必定把她从阳台上推下去,一了百了。
那个女孩,叫张爱玲。







孙宝琦在法国
孙诒经的儿子孙宝琦,一辈子都是墙头草。

他做清廷驻法公使,孙中山去法国搞革命,有人盗取孙中山的机密文件送到孙宝琦手里,孙宝琦一面向庆亲王汇报,一面又派人密函孙中山“危险速逃”。

他做山东巡抚,武昌起义,他第一个宣布独立,又第一个给清廷发电报,建议起用袁世凯。结果既被孤臣遗老指责为“出尔反尔、两面三刀”,又遭革命党人口诛笔伐,里外不是人。

但依旧不妨碍这个杭州人从晚清重臣做到民国总理。

能够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

有人说孙宝琦的情商很高,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出逃,孙宝琦是少数几个随驾护送的人,旅途中道路泥泞,孙宝琦跑去后面推马车,这无疑给慈禧太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也有人说孙宝琦善忍,隆裕太后病逝,吊唁灵棚中,梁鼎芬大骂当时已是民国外交总长的孙宝琦:“你做过大清的官,今天穿着这身衣服,行这样的礼,你是个什么东西!?”孙宝琦低头连说:“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他其实没必要害怕那些遗老遗少,因为只要看看他嫁出去的女儿,就知道,孙宝琦的后台有多硬。

孙宝琦有五位夫人,一共生了八个儿子,十六个女儿。

大女儿孙用慧,嫁给了盛宣怀的四子盛恩颐。盛宣怀先后娶过三房正室。最早的董夫人为他生了三儿三女,但几个儿子都早早就过世了。继室刁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第三任庄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一子夭折,剩下的盛恩颐排行老四,盛老四在当时就相当于是盛家的“独苗”了。

盛恩颐这个名字,是慈禧太后亲赐。所以盛恩颐字“泽承”。很多人说,盛恩颐像极了张恨水《金粉世家》里的金燕西,有点混不吝。

盛宣怀对盛恩颐寄予厚望,他挑媳妇,据说最大的要求是会英文——孙用慧通晓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三国文字,给慈禧做过宫廷的女翻译,所以盛宣怀在物色儿媳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人称“一等好亲家”的民国总理孙宝琦家。

孙宝琦一开始不太愿意,因为有人曾在朝廷上参奏盛宣怀“贪污腐败”。孙家的名声很好,出了名的看重清廉,于是他对盛宣怀说:“我们怎敢高攀盛家,我女儿嫁给你儿子,我们家连嫁妆都陪不起啊。”

盛宣怀说,“嫁妆我来办,提前三天送到孙府,让你女儿再带回盛家。”

据说,孙宝琦曾经想嫁的是二女儿,因为大女儿孙用慧比盛恩颐大四岁。但盛宣怀更喜欢大女儿(据说觉得二女儿比较胖),请了算命先生来把关,说“女大四,抱金砖,头一个一定养儿子。”

1910年,22岁的孙用慧嫁给了18岁的盛恩颐。嫁过去第二年,算命先生的话应验了,盛恩颐的长子出生,小名“船宝”。那年盛宣怀官运亨通,升任邮船部,尚书夺冠,他觉得这是孙家媳妇带来的好运,于是给长孙起名盛毓邮。此后,孙用慧连生三个女儿,盛宣怀高兴,花重金购置三块宋徽宗时代的太湖奇石,为这三峰起了和三个孙女一样的名字——冠云、瑞云和岫云。


盛家女眷在留园
盛恩颐的堂侄孙世仁说,1915年某日,盛宣怀在园子里散步,忽然刮来一阵大风,瑞云峰随即倒下成一堆碎石。佣人急匆匆来报——上海传来噩耗,瑞云小姐病逝。盛宣怀从此郁郁寡欢,第二年便去世。

盛家的大树倒了!盛老四却无法承担起主持家务的重担——盛恩颐拥有一切,也拥有一切富家子弟所有的毛病。

他是上海第一辆奔驰拥有者,还要花重金买“4444”车牌,唯恐大家不知道这是盛四爷的车。他配保镖要四人,舞伴也要四人,他是真·四爷排场。

他热爱赌博,有次和浙江总督的儿子卢小嘉赌钱,一口气将北京路、黄河路一百多栋房子的弄堂全部输进去,他居然毫不在意。

他喜欢女人,和孙用慧留洋期间,便有女人带着孩子上门,声称是盛老四的私生子。他给每个姨太太都配一幢花园洋房和一部进口轿车,外加一群男仆女佣。今天送钻戒,明朝送貂皮大衣,小报最喜欢他的姨太太们,天天有花边“盛老四太太订购进口别克汽车”“盛老四太太出行戴4克拉钻戒”……而孙用慧居然是靠看小报,才知道丈夫并没有好好上班,而是在外面和女人鬼混。

据说,她请了算命先生来算命,结果说,盛恩颐的桃花运要交一辈子,于是长叹一声,从此不去管他了。

那些女人眼见盛老四钱越来越少,于是开口要分手费,凡是带着盛恩颐孩子来的女人,孙用慧统统认下,孩子留下,给她们一笔钱。

她确实是那个时代最好的太太。



没被盛宣怀看上的孙家二女儿孙用智,拥有比大女儿更风光的夫家——她的夫君是庆亲王奕劻的第五子载抡,这是朝廷诏许满汉通婚后,宗室与汉大臣的第一例联姻。

看照片,载抡还挺帅气的。

奕劻对于孙宝琦的支持非常实在,他举荐仅孙宝琦担任山东巡抚,连跳数级,引来朝野议论纷纷。1910年,山东莱阳、海阳两县因赋税过重发生暴动,民众死伤达一千七百多人,巡抚孙宝琦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当时的报纸一针见血说:"孙固某大老之姻亲也,有此巨援,夫复何虑?"

但我们很难得知这门亲事对于孙用智本人来说,究竟是喜是悲,毕竟载抡前后有三任太太。但我们可以确定,曾经在法国生活的孙用智对载抡的影响很深。1914年,“他组织了一个小型观光团,包括翻译、医生、秘书、随员等8人,径奔欧洲。以王子身份到德国、法国、意大利、瑞士、比利时、匈牙利、英国等国家观光游览”。

因为这次旅行,载抡成为最早一个有档案记载的卡地亚中国顾客。

根据故宫研究院关雪玲的研究,1914年5月18日到23日,巴黎和平街13号的卡地亚店铺档案记载,一位名叫PRINCE TSAI LUN的顾客光临卡地亚,当天,他购买了一个镶钻石和黑色珐琅的铂金化装盒——显然是送女性的,不知道是否送给孙夫人?

第二次到店则购买了一个黑色缎带手提包,包的银质手柄上镶嵌有黑色珐琅,包上用钻石镶嵌载抡拼音TSAI LUN的首字母缩写TL——这是载抡名字的缩写,显然是买给自己的。

几天后,载抡又一次现身,购买了一只Tortue铂金腕表,和两条不同材质的链子(一条为黑白珐琅,另一条为铂金)……

孙用智去世很早,载抡的二夫人李倩如在1920年代非常出名,频繁出现在《北洋画报》上,美国作家、记者、旅行家格蕾丝·汤普森·西登曾经评价这位夫人:“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去细细品味,她把她所属阶层应有的雅致表现得恰到好处。”


李倩如
孙用智留下了一个女儿抡杏倩,是出了名的美女,曾经登上过《中国日报》。她嫁给了慈禧太后胞弟承恩公桂祥的儿子。

孙宝琦的三女儿嫁给了大学士、总理衙门大臣王文韶的孙子。这门婚事是孙宝琦很早定下的指腹为婚,因为孙和王文韶是同乡,两家非常门当户对。王处事圆滑,曾被人称为“琉璃蛋”,感觉和孙宝琦三观相符。

四女儿孙用履的丈夫是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爱新觉罗·宝熙家的公子。

五女儿则嫁给了袁世凯的七子袁克齐——袁世凯的六女儿袁箓祯嫁给了孙宝琦的侄子,孙宝琦和袁世凯是换帖兄弟,总算不枉孙宝琦为了举荐袁世凯的事情受到革命党的指责。


孙宝琦比袁世凯个子高出不少
不仅女儿嫁贵胄,孙宝琦的儿子娶的也不是等闲人物。

三子孙雷生,娶了冯国璋的三女儿冯家贤。

四子孙用岱毕业于复旦大学经济系,娶了盛宣怀四弟盛善怀的女儿盛范颐——盛范颐的母亲张钟秀出生苏州盐商家庭,她家祖宅的花园就是拙政园的西花园。

但谁能想到呢?孙宝琦的女儿中,最为出名的却是七女儿孙用蕃。

而这种出名,实非她所愿。



那时候,上海滩有两位盛名在外的七小姐。

一位是盛家的七小姐盛爱颐。1927年,当孙用慧的丈夫盛恩颐企图和兄弟们一起吞噬盛公的一笔遗产时,盛七小姐站了出来,控告盛氏五房男丁,认为男女平权,女儿也应该分得遗产。最终获得胜诉,此案为民国第一例女性继承权案件,盛七小姐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女儿身份获得继承权的人。

另一位,则是孙家的七小姐孙用蕃,她的出名却只在家族中流传,且是一种悲壮哀怨的形式:
楚娣当然没告诉她耿十一小姐曾经与一个表哥恋爱,发生了关系,家里不答应,嫌表哥穷,两人约定双双服毒情死,她表哥临时反悔,通知她家里到旅馆里去接她回来。事情闹穿了,她父亲在清末民初都官做得很大,逼着她寻死,经人劝了下来,但是从此成了个黑人,不见天日。她父亲活到七八十岁,中间这些年她抽上了鸦片烟解闷,更嫁不掉了。这次跟乃德介绍见面,打过几次牌之后,他告诉楚娣:“我知道她从前的事,我不介意,我自己也不是一张白纸。”——《小团圆》
网上有一张她和盛七小姐还有嫁到袁世凯家的孙用熙的照片,不知道是恋爱事件之前还是之后,她有一张坚毅的脸,似乎很难被任何事情击垮。


孙用熙, 孙用蕃,盛爱頤
哪怕在婚礼上,她依旧是端庄持重的:
新娘子太老了没意思,闹不起来。人家那么老气横秋敬糖敬瓜子的。——《小团圆》
《小团圆》里说,孙用蕃和张廷重结婚之后,两人一起抽鸦片时,张会给孙讲家族过去的事情:
向烟铺上的翠华解释“我们老太爷”不可能在签押房惊艷, 撞见东翁的女儿,彷彿这证明书中的故事全是假的。翠华只含笑应著“唔……唔。”——《小团圆》
她当然算是敷衍,她的家族并不比张家低微,所以她把旧衣服带给张爱玲穿,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恶意。一如她辞退家中女佣,也为的是节省家用。但在张爱玲眼里,这便是后妈刻薄,虐待前房儿女。但她的回击,何尝不是更刻薄:
翠华在报纸副刊上看到养鹅作为一种家庭企业,想利用这荒芜的花园养鹅,买了两只,但是始终不生小鹅。她与乃德都常站在楼窗前看园子里两只鹅踱来踱去,开始疑心是买了两只公的或是两只母的。但是两人都不大提这话,有点忌讳——连鹅都不育?——《小团圆》




网上很多文章里说,孙用蕃36岁才出嫁,实际上这是误传。

1934年,29岁的孙用蕃在华安大楼(金门酒店)和张廷重举办婚礼。这场婚礼迟到了三年,因为她的父亲孙宝琦在她和张廷重订婚的这年去世了。

民国岳父孙宝琦,死在1931年。



上面这张照片,是孙宝琦和家人1904年在法国的合影,着盔甲者为长子孙用时,右一为孙用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因为孙用慧的夫君盛恩颐,他生命最后几年充满潦倒。

孙宝琦是个清官,他曾在税务处督办任职,每个月都有很大一笔数目的交际费,根据孙世仁的回忆,这笔钱孙宝琦始终没有支取,卸任时“他将此笔款项一并取出后,在北京西堂子胡同里造了六幢小洋房。你可别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做房产投资。房子造好后,祖父悉数转交给了税务局,说是‘留作纪念’。”

1916年,盛宣怀去世,孙宝琦接任了盛氏创办的汉冶萍钢铁公司董事长职务,每月领取工资,当时任总经理的是他的女婿盛老四。盛老四为了捞钱,骗孙宝琦举债20万元购买了公司股票,谎称一定代为清理债务,却从此再没有了下文,孙宝琦心力交瘁,甚至去找日本朋友帮忙未果。

他给儿子的信里这样感慨:

"至亲如翁婿反不如日友同情可恃,自恨当日之孟浪从事,汝等当引为前车之鉴,不可妄思生意投机之事。"

1931年2月3日,孙宝琦肠胃病发作,在上海去世,终年64岁。去世后,大家在他的抽屉里只发现两枚铜板。“他给子孙的遗言只有八个字——不开新铺,回归祖宝。意思就是不要大操大办后事,简葬即可。后来是他的学生为他募捐,圈地造的墓。”

11年之后,他的大女儿孙用慧在正月受够了人间疾苦,撒手人寰,不过54岁。孙用慧的去世,导致盛家全面崩溃,盛老四的第11个儿子盛毓珅说:“十年间我们不断搬家,房子愈住愈小,最后是全家八个人挤一间,我就睡在一张桌子上。”

孙用慧和盛老四的长子盛毓邮后来携妻任芷芳到日本,从炸油条办小吃摊开始,最终让新亚饭店成为东京颇有名气的中餐厅。孙树棻老师记述了盛老四的结局——1957年秋冬,盛老四在经历了第三次中风之后,只能整日卧床。大女儿盛冠云和大儿媳任芷芳商量之后,决定送他到苏州留园老家。因为那里尚有几间祠堂房子可住,姨太太奚仪贞愿意随从服侍——那么多姨太太里,只有这个女人留下来。

当时他已不能站立,只好躺在棕绷上,一只小船一路从上海飘摇到苏州。不过两三个月,盛老四就突发脑溢血死在了留园门房里。

他去世时正是三伏天,按照规矩要穿七套衣服入殓,儿子们满头大汗。

去参加葬礼的,总共只有十几个人。

大家唏嘘地说起1925年,盛老四请朋友们在留园吃蟹赏菊,门前车水马龙,领头的马车到留园门口,末尾的马车还没有出阊门,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盛恩颐倒在留园时,他的连襟张廷重已经去世四年。张廷重在1948年卖掉了自己最后一幢房产之后,他不听劝告,把所有的钱换成了金圆券——所有卖房款蒸发,仅靠青岛一处房租为生。他最后的归宿是江苏路285弄28号吴凯声大律师住宅14平方米的佣人房,有邻居这样见证他的死亡:

周围的人突然神色怪异,小孩子挤在姑姑家的玻璃窗下,挤在前面的人说:“死脱了,死脱了。”又有人说:“看,看,给死人换衣裳了!”屋里传来声音:“压一压,压一压,让肚皮里东西吐出来。”安静了一阵,突然只听得“大脚疯”娘姨拍手拍脚大叫起来:“老爷升天了!老爷升天了!”——黄石,江苏路285弄

而孙用蕃则一个人,带着那幅一直那么坚毅的表情,把日子过得稳稳当当。“黄石”的印象里,她“极有风度,面容端庄,皮肤是那种几代人过好日子积累下来的白皙”,和邻居合用一个保姆,冲冲热水瓶,磨磨芝麻粉。

她一辈子没有小孩,却很喜欢弄堂里的小孩,给他们吃蜜饯,糖果,冲芝麻糊:

我在信箱的玻璃小窗口看到一封给她的信,写着“孙用蕃收”,我很纳闷,女人怎么有这样的名字。那是寄卖商店寄来的,说某件裘皮大衣已经出手——黄石,江苏路285弄

盛佩玉对孙用蕃的评价是:“她一直照料张爱玲的父亲,替他送终,这已经足够。”更何况,在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无家可归时,她接纳了她,把自己那么小的房子挪腾出一个空间给张子静,她到最后也对得起张廷重,对得起张廷重的儿子。


江苏路285弄
她生命的最后,两眼几乎完全看不见,“五官都走位了,眼睛上敷着怪怪的东西”,但手里的那根“司滴克”仍旧显露着她的不同寻常。大家问候她:“姑姑你好吗?”

她回答:“好不了了,好不了了。”讲的是标标准准的北京话,偶尔带几分苏州音。

1986年,孙用蕃去世。

百年孙氏家族,风流俱被雨打风吹去。时至今日,大家提起孙宝琦,第一想起的,仍旧是他的女儿们。在1890年那场瘟疫中,他失去了父亲,但他用心培养子女,带他们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也因为此,至今我们还会记得北京和上海都流传的一句话:

孙宝琦的女儿,真是个个抢。



1、姜鸣,秋风宝剑孤臣泪:晚清的政局和人物续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5
2、宋路霞,细说盛宣怀家族,上海辞书出版社 2015
3、黄石,江苏路285弄,[url]http://mjlsh.usc.cuhk.edu.hk/book.aspx?cid=6&[/url];tid=169&;pid=3623
4、孙树棻,末路贵族,东方出版中心2008
5、胡平,昔日第一豪门的衰败, ArtDeco上海[url]https://mp.weixin.qq.com/s/Izl30jWHbP1OzmRgNjFkFQ[/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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