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8-6-26 06:58
自我崇拜的杀伤力有多大?读诺奖得主小说《教堂尖塔》
自我崇拜的杀伤力有多大? ——读诺奖得主小说《教堂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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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崇拜的杀伤力有多大? ——读诺奖得主小说《教堂尖塔》
原创: 境界君 ijingjie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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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 【书评】
文 | 橡溪
播音 | 晟星
自我崇拜的杀伤力有多大?
来自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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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尖塔成为教堂掩盖内部矛盾的手段。由于地基不牢,柱子因不堪重负而发出可怕的呻吟。主教乔斯林却依然咬着牙说:“我做的是主的工作!”他惯于以神之名追求人的荣耀。所有偶像中最具威力的就是自我崇拜。主教的丑陋随着工程不断暴露,尖塔最终轰然崩塌。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英国作家威廉·戈尔丁(William Golding)在其著名小说《蝇王》发表十年后,出版了一部以一位中世纪主教为主人公的现代寓言小说《教堂尖塔》(The Spire)。戈尔丁只花了14天,就写出了《教堂塔尖》的初稿,再次将人之恶展露无遗。即便到了信仰之中,却奉上帝之名无恶不作。包裹在“上帝带领”的糖衣之下,没有什么不能被牺牲。
戈尔丁被誉为“寓言编撰家”。2008年《泰晤士报》在“1945年以来最伟大的五十位英国作家”名单中,将戈尔丁列为第三位。深藏在人里面的罪性,并不因为宗教改革的发生,就被基督信仰永远地放逐了。这是《教堂尖塔》今天依然对我们说话的意义所在。
戈尔丁
人类生产罪,好似蜜蜂生产蜂蜜一般
戈尔丁的父亲希望他能在科学界出人头地,“一阶一阶地爬上阶梯,杰恩斯爵士(Sir James Jeans ,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和爱因斯坦教授在顶端……等着我签到”。然而,戈尔丁并没有听从父亲的心愿。他在任职海军上尉时经历到战争的残酷,从此他深信,人类将信心放在科学的人文主义上是荒唐可笑的。
戈尔丁认为道德愿景的缺乏乃是因为人对自身邪恶的潜力没有察觉。他在一次接受访问时说道:“人是堕落的存在……被原罪攫住;他们生产罪,好似蜜蜂生产蜂蜜一般。”
很多人都熟悉戈尔丁的《蝇王》,小说里所有的青少年都患了“身为人的恶疾”,他们发现最危险的敌人就潜伏在自己里面。作为戈尔丁的第五部小说,《教堂尖塔》更加深入地探讨了这一主题:当人“以上帝的荣耀为名义”兴建高塔,却脱离了神,会落入怎样的境地?
戈尔丁写《教堂尖塔》的时候住在索尔斯伯里(Salisbury),隔窗可远眺圣马利亚大教堂(St.Mary’s Cathedral),那是英格兰最高的尖塔教堂。或许没有什么地方比教堂更合适用来揭示人性的幽暗。神圣彰显的场所,同时正是与邪恶争战最剧烈的地方,“大教堂十字路口的坑洞象征着着罪恶、磨难、地狱进入人间的门户”。
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圣马利亚大教堂的主教乔斯林在祷告中似乎感到了主的呼召,要他为了主的荣耀必须在教堂顶上加盖一座400英尺高的尖塔。不过,他的计划引起了教士们的激烈反对。
建筑师梅森知道教堂的地基状况很糟糕,因为该处原是沼泽地。教堂尙未倒塌已属幸运,但是要盖两座尖塔,只有“疯子才会去尝试”。主教乔斯林已经习惯了让他的每个决定都戴着上帝的名义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对自己说:“我想我是蒙拣选的属灵人,爱心超过众人之上,也被赋予特殊的任务。谁晓得,债务、废弃的教会、纷争不和等等事情随之而来,远比你所以为的还要多。……但这件工作(建造尖塔)是首要之务。”
就像政治家们擅长用国际事件转移群众对国内矛盾的关注,建造尖塔也成为掩盖、平息教堂内部勾心斗角的手段。然而随着工程的进展,由于承重不断增加,教堂的四根支柱不堪重负,发出可怕的呻吟。出于无奈,在完成了尖塔下层之后,工人们只好造了一座小丑帽一般的尖顶。尖塔内层是八角木架,外层是薄石块,石块用钢缆绷紧。
乔斯林过分相信自己的幻想,相信上帝会赐予稳固的地基,相信他翘首以待的“神钉”会庇佑尖塔不倒。他一次次犯下愚蠢的错误,最终钢缆还是断裂了。石块碎裂飞落,八角木架也倾斜了,无力地靠在护墙上。乔斯林也随着他苦心经营的尖塔的倒塌,走完了自己的生命旅程。
尖塔背后的个人野心和欲望
造尖塔的想法来自于祷告,好像很属灵。问题是被罪沾染的心,在祷告时早已听不到神的声音,心里充斥着肉体的冲动和魔鬼的谎言。
随着工程的进展,乔斯林自身的丑陋不断被暴露。维真神学院创始人兼灵修神学教授侯士庭评价道:“起初意图是要提升敬拜的殿堂以荣耀上帝,结果却变成一个空洞的废墟,制造出流言蜚语、背后中伤和丑闻,甚至毁灭生命。”
侯士庭在1978年读《教堂尖塔》时,正值某个基督教机构内部权力斗争的高峰,此事彻底改变了侯士庭对福音事工的看法。他说:“做主的事工不可能孤军奋斗,也不该带着错误的动机单纯为了自保而做事。大卫的话语在我每一次的呼吸中悸动:‘神啊,求祢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不要从我收回你的圣灵’。惟有清洁的心才能目睹真实……可能你早已晓得有些‘基督徒领袖’为了待在高位而背后捅人一刀。假如祷告降格为纯粹自我意志,欺哄自己说一切都是为了上帝的荣耀那还叫祷告吗?”
主教乔斯林说:“尖塔建成了,我们的教堂就更了不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追求自己荣耀的野心渐渐失控。小说写道:“教堂却似乎也已经下沉。在墙脚下的水沟外,土被水泡胀了,顶得杂草破土而出,石板因此像是压进土里似的,给人的主要印象是:它似乎不是上帝的雄伟景观之一,而只是人类建筑的重负之一。他想象中的尖塔似乎很遥远,就像一个孩提时代的梦似的。”即使到了这种光景里,乔斯林依然咬着牙对着天空用力地说:“我做的是主的工作!”
高达400英尺的主塔代表着上帝的荣耀,而带着乔斯林雕像的小尖塔则是他自己的荣光。在建造尖塔的过程中,他越来越受到脊椎疼痛的折磨,这是肺结核造成的。乔斯林却解释为是天使时而安慰他、时而惩罚他,取决于他感受到的是温暖还是痛苦。乔斯林的执着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忽视了作为主教的职责,忽视了羊群的需要。
而请来的异教徒建筑工人也把教堂搞得乌烟瘴气。教堂看门人潘格尔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潘格尔心里非常清楚:因为没有地基,等不到他们装上十字架,乔斯林的怪物尖塔就会倒下来。
建筑师梅森说,“钱建不了你要的尖塔。就是用金子去建,它也只会陷得更深。”看到梅森要放弃建造,乔斯林先是企图刺激起梅森心中的骄傲,以此继续控制他:“你不是一个敢于冒险的人。”梅森回答:“我已经冒了最大的危险。”乔斯林转而利用宗教说辞给梅森打鸡血:“还是远远不够,你的信念到哪儿去了?”“不管信念不信念,主教,我们已经到了头了。”
但乔斯林的手段不止如此。他利用自己的私人关系使得梅森到别处承揽工程的愿望落空。他还利用梅森对潘格尔妻子古迪美色的垂涎,把梅森牢牢套住,让梅森和他的工人们供自己所用。
小说将尖塔的模型比喻成一个仰面躺着的人,中殿是并拢的双腿,两边的耳殿是摊开的双臂,高坛是躯干,就要进行弥撒仪式的圣母堂是头。在大教堂的中心,将要长出、突起、冒出、迸发的,是教堂的王冠和权威——新的尖塔。
在乔斯林的眼里,支撑教堂的四根石柱分别是梅森和他的妻子雷切尔,潘格尔和他的妻子古迪。如此看来,所谓上帝的荣耀最终其实是人的荣耀,所谓对上帝的信念归根到底还是对人的依靠。乔斯林对潘格尔妻子古迪的爱也不是真正的爱,而是“极具欺骗性的占有欲”。古迪只是支撑教堂的一根石柱而已。
随着教堂负重的增加,在四根石柱可怕的呻吟中,聚会的人们纷纷逃离。
罪就蹲伏在骄傲者的门口
乔斯林的骄傲,令人印象深刻。他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做某些其实早已超过人类能力的事情。
美国南加州大学哲学系教授、著名灵修作家魏乐德认为:“外在的成功使人有成就感,并且觉得自己有责任渴求更进一步的成功。在旁观者眼中,这些外在的成功就是全部。但是,正是这份成就和责任,使人转移了对神的异象,反而只关心自己正在做的,或是准备要做的——只为了要获得支持者的掌声。”于是出自人的任务,逐渐变成来自神的异象,变成同工们的焦点所在,导致人们落入没有异象却有许多目标必须完成的景况里。热情就这样被磨光了。
这正是危机的所在,服事基督取代了爱基督。“内心对神的爱,以及专注在神所做的事上,不再是生命的中心,甚至遭到轻忽、不被重视,尽管嘴巴上可能不这么说……灵魂中来自神的那把火,在这些看重效果的人眼中,变成了一件愚蠢的事。”
麻烦的是,这类领袖常常有着无比的自信。旧约里的亚玛谢,曾经是犹大国里相对优秀的君王,打败过以东人。然而,他居然把以东人的神像带回耶路撒冷,还加以膜拜。当先知与他对质,亚玛谢竟回应说:“谁立你作王的谋士呢?你住口吧!为何找打呢?”
在魏乐德看来,这种心高气傲导致了“任务目标”取代“原初异象”,成为人们的终极追求。对神的异象,让人结合谦卑与热忱,在信靠神的前提下尽力而为。这份信靠以及为了神而努力的心,让人能够跟上神的行动步伐,因此获得成就。但这些成就很快就自己有了生命,企图成为我们的偶像。我们要小心避免被这些果效混乱了心志,远离对神的异象以及领受异象所必须要有的谦卑。当人想要不顾一切达成目标时,就会变得冷酷无情,不惜牺牲他人。
贯穿于整部小说的几个意象是理解《教堂尖塔》的重要线索。其中之一是小说结尾处主教乔斯林的醒悟。临终之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它就像一棵苹果树!”尖塔在他的心目中成了苹果树,而且,戈尔丁用了“the”这个定冠词,显然是特指伊甸园里的那棵智慧树,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就是因为偷吃树上的禁果才被赶出了有神同在的伊甸园。
乔林斯在濒死中哀叹:“我以为我在做一件伟大的工作;而我所做的,却是带来毁灭,并且滋生憎恨。”乔斯林问试图安慰他的亚当神父:“信心是什么东西?你想看我的信心吗?它躺在那个旧衣柜里面,就在左边角落中一本小小的日志里。”
侯士庭解读道:“尖塔象征主教对自己的信心,结果导致他对神不确定的信心瓦解粉碎。那座尖塔一度被视为敬虔的举动,如今却成了固执生命和贪欲之心的纪念碑。尖塔的设计表达出主教神经质的自私欲,而挖掘地基便是进入他自己罪恶生命的地牢。一开始的时候,他出于骄傲而很少祷告,最后他根本不能祷告了。”
侯士庭自己读了《教堂尖塔》以后,就对兴建服事的“高塔”心存恐惧,因为尖塔通常会成为埋葬自己枯骨的陵墓。“福音事工太大,我无法将之当作‘我的事工’而独揽。我每次读《教堂尖塔》(我已重读了好几遍),都要再次感谢它所描绘罪恶蹲伏在门口——在我们最理想主义的计划前——的恐怖景象。假如我们太过固执紧抓不放这些计划,我们将会陷在这网罗中。以自恋式的梦想去指认出神的工作,就必然招致最终的幻灭。
……有什么比十字架上那位‘成了贫穷,叫你们因祂的贫穷,可以成为富足’的基督,更能激励我们,又给我们力量去做呢?福音事工和机构都以基督的名义行事,却失去了信仰的焦点,在精神和动机上变得世俗化。没有什么比这更悲惨。”
就如戈尔丁在他的诺贝尔奖作品《蝇王》里所揭露的,最危险的敌人就潜伏在我们自己里面,所有偶像中最具威力的偶像就是对自我的崇拜。那个想作上帝的幻想,就居住在每个罪人心中。只有粉碎自我作王的欲望,人才能够真正为神的荣耀而活。神在《耶利米书》的警戒,也是今天对我们要说的:“你为自己图谋大事吗?不要图谋!”
(戈尔丁的《教堂尖塔》中译本于2015年1月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