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8-5-9 06:36
你所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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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定的日子
原创 好几毛 2018-03-11
作者 几毛
这其实是一篇2月15号(对,那天是除夕)就开始写的文,结果起起落落一拖再拖,已近一月。每一次续写又觉得很是艰难,因为又一次要去回忆面对。搁下过好多次,但最终还是回来重启。每一次的再直面,其实也算是帮自己释放一次恐惧的过程。更重要的是,在我们所经历的事件中,虽然有惊惶和伤痛,但更有来自神的恩慈与怜悯,以及非常多肢体的爱。
圣经上说:我未成形的体质,你的眼早已看见了;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你都写在你的册上了。”这成为我后来时常想起和默念的一段经文,知道在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事情背后,有神的权能和覆庇。
除夕下午
在等待农历旧年过去的最后十几个小时,我坐在电脑前,一边尝试回忆和整理过去10天我们在医院的经历,一边听着外婆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看着二毛和大毛在身旁睡着,深深地觉得“现世安稳”便是人世间最大的福气。
2月3号 周六
晚上我们一家一起看了一直想看的那部《奇迹男孩》,非常棒的电影,泪点、笑点、燃点一个都不少。散场后大毛欢脱得一路蹦跳,一会儿快跑上去拉走在最前面外婆的手,一会儿又往回奔向我们,晚上的路灯把小家伙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我脑海中定格成了一个暖暖的画面。
谁也不会想到第二天,大毛自己也成为了一个miracle。
2月4日 主日 2:30PM-5PM
我们在教会结束聚会吃完中饭后就到了浦东新房子所在的小区,二毛一直琢磨着要在落地阳台上定制些柜子,我一直想要在通向阳台的书房格局上做点优化。此前我们偶然了解到驻在小区的有家供应商也是基督徒,便约了去看他们在业主房子里做的产品展示。
供应商夫妇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拿上钥匙带我们去看5楼的业主房,大毛全程都跟着我们,手里一直在把玩教会里拿到的一个纸哨子(一般情况下小区业主在拿到精装交付的房子之后,都会重新对阳台进行封装,这家5楼的业主也是一样,我们看到阳台上半部分已经被完整封装了起来)。
我们一家四人正走在阳台上听着供应商介绍产品设计时,突然惊觉身侧有一道蓝色的影子划过——大毛居然径直从阳台外侧直坠了下去,事情发生在毫秒之间,那个瞬间我猛然瞥到阳台下半部分的一整扇落地窗居然没按上玻璃。
魂飞魄散。
我下意识砸碎了手中拿着的保温杯,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听到娃爸在撕心裂肺的吼叫“五楼啊”,听到外婆惊惶的叫喊声。我狂冲出门去拍按电梯,看电梯未到5楼又径直冲去楼梯,用双手抓住扶拦凭着全身的冲量下到一楼,又转去后侧的绿化带。脑子里面翻腾着乱糟糟的意念,空白又混沌。
我知道我的孩子就坠落在绿化区的某处,我要全速冲过去抱起他。但当尝试跨过绿化带那些矮灌木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软,无论如何都抬不高,只好指着已经跑到前面的供应商背影大声叫,你快一些!
我看着他跑上前去托抱起大毛,转身跑向我,又径直越过我,把孩子转移到了爸爸手上。我看到大毛一侧嘴角都是血,他眼睛睁着是想哭的样子。我克制着颤抖着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又赶紧拿起手机拨打120。电话接通了,是个女声,我只张口说出了快, 快,又费力吐出一句:我家孩子从五楼上摔下来了。她问我你在哪里,我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把手机交给身边已经赶来的小区保安,示意他们快帮我说。
爸爸抱着大毛到了保安室边上的门房等候救护车,大毛嘴角流着血,但看上去神志还清醒,躺在爸爸身上看着我,一个劲叫着要妈妈抱。我俯下身去贴近他,但不敢随意去动他,只能作势伸出双手在爸爸手下托着。孩子外婆也由保安带了过来,不管不顾地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祷告说主啊,救救我们!我们也跟孩子说,你跟上帝爸爸说,上帝爸爸保护我。大毛虽然带着哭腔但清晰大声的复述,上帝爸爸保护我。
那个时候,爸爸和我都稍微定了定神,孩子还清醒着,还能哭叫,还能说话,还有情绪反应.......我接过从保安那里传回来的手机,给大毛放他平时经常看的一个动画片,想要唤起或者引开他的注意。
在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时间里,已经有小区保安和物业等人围在外面,我走出门房要求他们马上回业主的房子和坠落的绿化处拍照,调取摄像头(应该是在我们去医院之后,110也到了现场取证)。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救护车到来。医护人员从车上跳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孩子什么情况?从几楼摔下来的。担架上了救护车,我紧随在孩子爸爸身后上车,转身想去拉上外婆,但被救护人员阻止了,一辆车上最多只能坐下3个人,只好快速打个招呼,让外婆坐上供应商夫妇的车,跟在我们后面。
车门关闭之后,救护人员开始快速检查孩子身体,测量血压,查看瞳孔,检查腹部和四肢,并很快开始进行静脉输液,简单说明这是预防性用药——这是大毛从出生以来第一次静脉输液,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因为生病打过一次针,更别说输液。平时看病连在手指头上抽个血都要做半天思想工作,最后还免不了强行摁住。可是这次的针他没有半点反抗,甚至好像都没意识到有针扎进了他的手背。只是说了好几句,我想睡觉。
救护人员说,你们跟他说话,不要让他睡觉(应该怀疑孩子头部受创)。然后又说了一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可能有内脏出血。我坐在那里交叉着双手频频做深呼吸,虽然脸不时埋一下进手心,但我知道救护人员不停操作之余,同情的扫了我一眼,我更知道二毛抬头看了我一眼,虽然坠落现场我比他镇定,但那会儿他开始比我镇定,看到我的状态。他呼啦一下脱了外套,开始手舞足蹈努力跟大毛说话。大毛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是醒着的。
车子很快到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担架直接把我们带到了一个等候室。我给熟识信赖的医生大哥打了个电话,简单告知了大毛的情况和所在的医院。
等候室内有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很快给大毛接上了监护仪,监察生命体征。时间大概指向下午3:10,距离坠落已经过去约有半个小时。我下意识瞅一眼屏幕,又抗拒去看,下意识地觉得不用看,一切都在神的手里。转而紧紧地盯着大毛的脸,俯下身去问他,你哪里不舒服?大毛说,我肚子痛,还有身体其他也不舒服,我说不清楚.......
爸爸被另外一个医生指挥着赶去挂急诊。我紧紧握着大毛的手陪他在一起,期间有个男医生过来查看体征,询问初步情况,和等候室的女医生有一些快速简单的交流。“麻烦你们尽快一些,拜托了“,知道医生在走必要的流程,我能做的就是稳住心神,陪好孩子。摁下内心的惊惶和忧急,一边用镇定的语气跟大毛说话,一边等候二毛回来,等待未知的下一步........
我们很快被带到了CT室,有个女医生全程陪着我们,帮着扶拉床,帮着拿高输液袋。另外一个CT室的女医生开始准备显影剂,大毛在等候期间开始仍然不断重复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女医生哄着他,弟弟你看我们这里有好多小赛车,你进去看一下之后再睡噢。
我一手握着大毛的手,不时半蹲半跪在他的拉床边不断祷告。期间接到两次供应商妻子的电话,询问我们到了哪里,孩子情况如何;后面又电话过来急急地询问“你妈妈说手脚发麻,好像心脏不舒服,她平时身体怎样?我说带她去做检查也不肯。“ 我知道妈妈应该是目睹大毛坠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这样,平时并没有基础疾病。于是只能在电话里叮嘱供应商妻子陪好妈妈,观察她的情况,不要来找我们。
二毛很快赶到了CT室,陪护在大毛身边。外科一个年轻的络腮胡医生也过来了,和CT室的医生一起守在电脑前。准备就绪,开始要拍摄CT,爸爸留在了室内,我到外面等待。
等待的时间应该有十几分钟,我拿起手机,开始打给教会的弟兄,3个小时前刚分别,回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能料到弟兄听到消息后的震惊,但他在电话里沉稳的应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和情绪。
打完电话,只觉得腿脚沉重,站不直身体,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络腮胡医生打开门探出头来,我赶紧站起身来,他只简单的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有在这里的医生认识,打过招呼了,会安排好的。意识到是医生大哥找到了相熟之人,我赶紧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阵,CT室门开了,大毛的床推了出来。我急着迎上去问结果如何?络腮胡医生说会有CT室医生读片后告诉我们,然后就带着我们直走病房,很快到了一处地方,我们被拦下了,抬头一看,PICU,儿童重症监护室。我们没来得及跟大毛安抚一声,说些什么,他就被一个人推了进去。络腮胡医生也直接走了进去。
我们怔怔地站在PICU的自动门外,二毛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只过了一会儿,有个护士模样的人出来,快速告知一声,我们把孩子贴身的衣服剪掉了。
我们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自动门又合上了。
yingyinc 2018-5-9 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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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定的日子(二)
原创 好几毛 2018-03-18
作者 几毛
2月4日 5PM-10PM
在PICU外面的时间异常难捱。
基本处在坐立难安的状态,每一声自动门开合的声音都能把心揪起来。心惊胆战候地候着,半步不敢离开。一边张望着自动门一边在大毛共学的微信群上发出了一条信息,请大家帮忙代祷。
共学的家长和老师很快召集了祷告群,包括自己所在教会的祷告群,一时间手机上同时有几个微信群都开始出现为孩子祷告的信息。
圣经上说”你在急难中呼求,我就搭救你”(诗篇81:7)。
忧心如焚却不得见孩子面的时候,代祷带给我们巨大的安慰和支持。知道众人的祷告必在神面前相互效力。我们不能陪伴孩子的处所,神亲自与他同在。
二毛和我的身份已经变成了S1床家长:
第一次叫S1床家长的是护士,捧了一堆孩子的衣物,包括剪破的贴身衣裤和鞋袜匆匆交到我们手上;
第二次叫S1床家长的是一位女医生,叫我们到PICU门口的小房间询问基本情况,包括孩子的身高体重疾病史过敏史,是我们的第几个孩子以及监护人身份和学历(不知道为何问这个)。快问快答结束后我们询问最关切的孩子的状况,女医生只简单说了一句:有些烦躁,我们会密切观察。
第三次是络腮胡医生,他走出自动门径直到我们面前,带来了关于CT结果的反馈。我一直记得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万幸,从CT报告上来看,孩子的头部没有受到损伤。
感谢主,二毛和我不约而同地喃喃了一句。
但他的内脏受挫很严重,肺部挫伤有气胸,肝、脾、肾也都挫伤,就怕有严重出血。所以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至少两三天都是危险期。另外他还有骨盆骨折,这个回头听骨科医生意见,做手术或者怎么处理,这个眼下不危及生命,我们现在关注的重点是内脏。
这两天你们就辛苦一下,不要离开这里,医生如果有事会找你们沟通。络腮胡医生交代完最后一句就离开了,二毛松开了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和我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又紧紧地抱了我一下。
PICU外的人开始慢慢变多,供应商夫妇教会里的人过来了,小区物业的某个小头目也过来了,找到我们说今天是周末,本来我也不上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专门赶过来了。说着要递过来一个信封,我们根本没心思搭理,看也没看直接拒了回去。又听到他还在训斥几个随行的物业还不知道供应商夫妇。总之,完全没心思理会。
医生大哥很快赶到了医院,看到面如土色的两个人,了解了一下孩子的情况。也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S1床家长再一次被呼叫,医生大哥直接陪着我们进了小房间。
这次是一个拿着好几张纸的男医生,看到有医学专家陪同,他的措辞也用得异常谨慎和细致,并且回应了“目前腹腔是否有积液”等询问。字斟句酌的几句简要告知之后,二毛在他带来的那几张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包括:知情并同意使用胃肠道减压(胃管),知情并同意使用约束工具(为防孩子乱动将孩子的手绑在病床上),输血风险告知书以及,病危通知单。
其他还签了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男医生在二毛签那份像迷你红头文件的病危通知单前,说了一句,你们也知道,孩子多脏器挫伤,情况还是很危重的。我们在进行密切监护,并有相应的方案。
(PICU外小房间。手机记录拍摄时间是2月4日下午5点多,墙上的钟慢了一个小时)
我不知道一个从来没有因为生病打过针的、晚上还从来没有离开父母单独睡过一个房间的孩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一个陌生的医院房间,一个人接受了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检查,接上监护仪,插上胃管和导尿管,两个手臂都打上静脉留置针,两只手被束缚在床上,骨盆骨折下肢受限,身上还有各种疼痛。作为妈妈,稍微设想一下这样的场景都对我的情绪和神经是极大的挑战。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PICU的自动门,出了门也是靠门边站着,一步都不愿意多挪动。医生大哥继续陪着我们,又帮我们解释了一下情况: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内脏是挫伤并出血,但并没有破裂,出血在脏器的包膜之下。就怕病情变化,所以医生会密切关注孩子的出血情况。
我们能做的唯有不住祷告。
孩子同学的爸爸看到信息后径直赶了过来,我是一抬眼突然看到他出现在电梯门口,过来并没有言语,在我肩膀上用力揽了一下,彷佛默默传递给我很大的信念和力量。二毛和我拉着同学爸爸的手在PICU外围成一个小圈,开始出声祷告。
教会里的两位弟兄赶到了,加入了我们的祷告,圈又围得大了一些。轮到二毛时,这个平日对孩子比我还细致耐心的爸爸,因为内心承受的煎熬和压力,几乎是哽咽着祷告的。
我们就这样围成一小圈站在PICU门侧,没有医生护士和保安来阻拦我们,反而吸引来了一个衣着和头发一样凌乱的大叔,他的普通话我听不大明白,大意是说自己的孩子因为心脏疾病,已经在PICU待了好几天,请我们一起为他祷告。
教会里又有几个弟兄姊妹赶来,看到他们如同亲人一般,克制着的情绪犹如被捅破了一个口子一般,我索性伏在一个姊妹身上大哭了一场。二毛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宣泄吓了一跳,周围大概也有其他人在看着我。
一直以来我都算是比较克制理性的人(虽然在二毛面前还挺能作的),并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更极少在公众场合流泪。但此刻的我全无顾忌。
如果有什么情绪是一场痛哭宣泄不了的,那就两场。
晚上八点左右,PICU突然传来一阵依稀耳熟的哭叫声,二毛和我立马冲到门边扒着门缝细听。
S1床就在靠近自动门的第一间,一听果然是大毛的声音。一开始是带着哭腔的嚷嚷,然后是哭叫得越来越大声。
趁着自动门开合我们忍不住应了一句,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结果立马遭到闻声赶来的医生斥责,你们这样会让他更激动!我们只好立马噤声。听着两个医生站在房间门口跟他说话,试图安抚他安静下来。
但是医生的话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大毛依然在大哭大叫,我要爸爸妈妈。没听到我们的回应又开始声嘶力竭的哭嚎,爸爸妈妈在哪里,我就要爸爸妈妈。
内脏挫伤还这么哭叫,每一声都戳在心上,二毛和我在PICU外急得直跺脚。
突然这时我听到大毛大叫了一句,妈妈我爱你。
然后又是非常大声的一句,妈妈我好爱你。
这下彻底崩溃了........
yingyinc 2018-5-9 0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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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定的日子(三)
原创 好几毛 2018-04-06
作者 几毛
你坐着为王
圣以琳音乐事工 - 爱的牧人 第二辑 全能医治
2月4日10PM-2月5日 6PM
大毛平时最熟悉的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们爱你。第二句是爱中会有管教。
二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温情派的好好爸爸,即使真生气了也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所以很多时候管教的事情都是我来做,犯了错误会被管教,管教之后会在爱中和好。
我不知道大毛是否以为这样被“隔离”是因为自己犯了错,所以大声表达爱来呼唤“和好”,呼唤爸爸妈妈重新陪在他身边。
想起有人形容当妈之后的感受是「突然有了软肋,突然有了盔甲」。此时在大毛声嘶力竭的“告白”声中当妈的早已丢盔弃甲,软肋却被戳了个透。
录段视频吧。赶来医院的姊妹本是要回家休假的,随行行李中带了个崭新的ipad,径直递到了我们面前。我们赶紧抹把脸凑到屏幕前,爸爸妈妈和外婆齐齐露脸录了一段安抚视频,二毛又连手机热点下载了平时周末才能看一看的巧虎动画和超级飞侠。
护士利索地接过去连同充电器一起帮我们送进了监护病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听到大毛的大喊哭闹声。
我们仍然瞅准一切自动门开关的时机凑上去捕捉动静,厚着脸皮唤住进出的护士医生打探状况,获取“他在看pad”,“他醒着”,“他在睡觉了”之类的只言片语。
一个护工阿姨看到我们这眼巴巴的样子,瞅准一个空档,眼疾手快的拉我进门,顺手抄起门边悬挂着的一件白大褂一把给我裹上,把我推到大毛的监护病房门前。
大毛蔫蔫地躺在床上,眼睛正好对着门,他一眼看到胡乱裹着白大褂的妈妈,一时有些发愣的样子。我只来得及轻唤一声名字很快又被护工阿姨拉走了。幸好,没听到他的哭声。
医生大哥也不时通过ICU里面的医生传出信息,甚至还传出来一张大毛近镜头的照片。这张通过多人之手辗转传出的照片,后来被我们捧着翻来覆去看了好久。
晚上的PICU外已经来了很多我们教会的肢体和好几个孩子的父母。一起陪着我们祷告,安抚外婆,买来饭食.....默默地给予我们一切可能的帮助。最后还帮我们一起劝阻了一个劲要在医院留守的外婆,带她回去照看休息。
九点之后的PICU门外慢慢静了下来。
二毛和我搬了个小马扎,做好了漫漫长夜一分一秒捱的准备。只要医生护士不发声,我们就尽可能坐得离门近些,好听到些里面的动静。
大概十点不到的时候,外科的络腮胡医生又出现在电梯口,我们赶紧起身,他冲我们点点头说我帮你们进去看看,便径直进了PICU。
十几分钟后再出来时,看他神色还轻松,我心里先稍松口气。
孩子目前的状况还稳定,血红蛋白没有掉。他这会睡着了,我看他面色也还不错。
络腮胡医生的话让我们略微心安。二毛让我先去休息室躺一躺,然而人虽躺在休息室硬冷的长凳上却毫无睡意。
我把沾着大毛血的羽绒外套紧紧抱在怀里,周围鼾声四起,应该是在PICU外已经奋战过一阵的陪护家长。此时如能像他们一样睡着一阵自然是保存体力的上策,但身体和耳朵都毫不懈怠,兀自警醒。
罢了,还是去换二毛来躺吧。守在PICU的自动门口,弓身坐在小马扎上还比躺在长凳上来得心安。
没坐下多一会儿,自动门开,一个女医生边套着手套边大声说,**床,孩子不行了我们开始抢救了。
我听着心惊肉跳,应声过来的两个年轻男人和应该是孩子妈妈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惶恐,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红着眼眶哽咽了几声,慢慢蹲坐在门口的地上。而那个背对着我的孩子妈妈穿着松松垮垮的棉外套,手里还拿着一个吸奶器。家里应该还有在吃奶的二宝。
我不敢再多看他们,埋下头去祷告。
二毛过了一阵也还是出了休息室,跟我一起坐在门边,两人都很疲乏,但都毫无睡意。
2月初的天气,夜里还是挺冷的。我们披着厚衣服不时灌口热水。
热水灌多了去洗手间,要经过一条挺长的走道。走道上方是一一层很宽很大的玻璃穹顶。
我走在那条道上的时候非常想念爸爸,大毛的外公。
我轻轻地开口跟已经在天堂的爸爸说:爸爸,大毛摔伤了,挺严重的。我知道你在天上都看到了,请你也在上帝那里为我们求告,护佑平安。
12点过的时候,推床又新送来一个看上去比大毛小一些的女孩子,脸上戴着口罩很安静的躺着,我只瞥到一眼,就被迅速送入了PICU。
同行三人有一人是妈妈,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老人。孩子妈妈带着哭腔的打电话声回荡在深夜的走道上:她只是一次普通感冒啊,怎么会这样......
过了一阵,一个高大的男医生出来找孩子家长谈话,四个人就站在PICU的转角处。医生的口气很严肃,孩子的状况很严重,肺泡破裂,已经上了呼吸机。其他各项指标都很不好。
这时那个老年人突然插话了,勉强能听懂他用硬邦邦的口气在说,不要吓我们。
医生的语调变得很是严厉,我不是在吓你们,孩子的状况非常危险,现在血色素都极低,各项生命指标都很弱。现在呼吸机上去之后需要密切监护。
医生走后,孩子妈妈又开始打电话,哭诉孩子都这样了为什么爷爷还不过来看,而中年男人斜靠着墙角睡着了,打起了很响的呼噜,老人已经悄然离开。
前面那个被抢救的孩子最终还是走了,那个红了眼圈的年轻男人席地坐在自动门的门边,带着另外两个年轻男人等着护士把孩子送出来。他说,孩子解脱了,在送来这里之前,在另外一家医院救治,两个手臂的静脉都已经戳得不成样子了。
世间的苦难,医院可见诸般。因为身体的疾病和痛楚搅起的软弱及至整个家庭的问题,令人如坠深渊。
圣经上说,「除他以外,别无拯救,因为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我们可以靠着得救。」又说,「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
人在苦难中,若知道这一切事情背后的掌权做王者,即便煎熬却不至失了盼望。
凌晨大概一两点的时候,之前找我们谈话签字的那个男医生出来了。
他说,半夜12点的检查显示孩子肝挫伤之后,转氨酶明显升高,尿液中有隐血,胃管抽出来的液体也显示有些出血。他目前的血红蛋白还稳定,表明出血还在脏器的包膜内,但就像一道大坝,水流冲击之下就看大坝能否挺住。
这一晚,我和二毛就这么在PICU外守了一夜。或默默祷告,或细听动静。
大毛的房间从熄了灯之后房门掩上了一些,只要灯不亮起医生脚步平缓,便知应是平安。
天色渐亮,清晨的阳光洒落玻璃穹顶,走道那一头的门诊区慢慢有抱着孩子的家长出现。
我去洗漱的时候经过,看到家长们或站或抱,怀里的孩子或哭或闹。那一刻,特别羡慕他们。
yingyinc 2018-5-9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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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定的日子(四)
原创 好几毛 2018-05-06
作者 几毛
那双看不见的手
华语群星 - 赞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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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定的日子
你所定的日子(二)
你所定的日子(三)
2月5日6PM-2月6日 2PM
清早的PICU外人慢慢增多,保安大叔上班了,护士们倒班了,家长们又聚拢过来,各科医生陆续出入其中。
坐熬一夜身体疲乏,但精神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好多教会和共学的肢体甚至素不相识的肢体这一夜都在轮流为我们值守,微信群上不断有大家自发的24小时“排班表“在滚动。
看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平时大毛早上醒来的点,看着他的房间重又亮起了灯。
忧心这一夜他不知道睡着了多久,醒来看到陌生的人和环境会不会有惊慌哭闹。
我们稍稍避开保安大叔的清场半径,继续保持着跟自动门的最近距离,确保来来往往不知哪拨医生或者护士在需要通报什么消息的时候都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们。也便于我们自己继续在自动门开合的每一个瞬间伸长脖子望向大毛所在的房间,虽然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倒是熟稔业务的保安大叔在了解我们的情况之后会时不时帮我们指点下医生们的“术业专攻”:这个专看某症,那个是某刻专家。你们这个属于外科,盯牢外科医生就好。
8-10点是PICU的集中查房时间,医护人员都成队穿梭出入于病房和走道,护工和保安大叔成了零散发布消息的渠道,不时传声家长去办个手续缴个费。
外婆一早又赶过来了,忧惊之下一夜未入眠,幸得共学家庭的悉心照看。
陆续又有教会和共学的肢体赶来陪伴,共学同学的爸爸送来了一大袋各种容器精心盛装的花色早餐。我挑了其中一盒酒酿,勺子挖下去发现下面还埋了好多芝麻馅的汤圆。
人在那种应激情形下其实不太会有饥饿感,进食是得靠理智的。那一大盒酒酿和汤圆,我硬是撑下去大半,几乎给我提供了一整天的能量。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保安大叔递给我们一张结算的纸,让我们去付清一些在PICU中的耗材费,同时等待外科医生的查房结果。二毛负责在医院里办各种手续,我继续值守把门。等二毛把结清收据交给保安大叔的时候,听他咕哝了一句,你们大概今天会转出去了吧。
啊?啥?二毛和我都没反应过来。我们都是提了一口气准备在这里忐忑攻坚充满未知的危险期的,没敢想过一夜转出的可能性。
应该是的呀,否则不用让你们去结清这个的。你们等外科医生的通知吧。
保安大叔的这段话,让我们把最近的心理节点设到了10点,更加密切地关注着往来医生的动向。
10点多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医生呼叫了我们,她站在自动门侧很快的跟我们交代了几句:孩子目前情况还算平稳,虽然内脏挫裂,但血色素稳定。等他早上的这次抽血结果,如果情况依然稳定,就可以转到外科病房了。
交代得太快太简洁,我不由得又愣愣地追问了一句,那孩子目前情况怎样?这一句后面其实有一个被i隔离在病房外的孩子妈妈太多想要了解的信息和细节,但年轻的女医生显然不会也没有义务去get到这一点。她推了推眼镜,又快快地说了一句,情况?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
那好。我快速调到跟她一样的理性频道。我们就等早上这次的验血报告吧,结果大概何时出来?
12点左右。出去之后还是需要密切观察的,不是说出去就没事了。万一有什么波动,需要重新回PICU,也是有这样的可能性的。
女医生说完这些,又折回了PICU。
我们的第二个心理节点,设成了中午12点。一边等待一边祷告。
二毛开始不时刷下手机查看检查报告。11点多的时候,屏幕上跳出了新的检查结果,撇去其他一些高高低低的指标,看到血红蛋白的值直接下降了20个单位。
我们只知道这个结果一定是有活动性出血,但至于程度如何,我们不会判断,也不知道是否仍然符合转出条件。只是觉得颇为忐忑,是那种有了点希望之后又出现不确定因素的纠结起伏,虽然有点坐立不安,能做的事情依然是交托和祷告。
时间过了12点,没有通知。
保安大叔不时出来晃一圈,跟他询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我们耐心等候,但好像说大毛的床已经转移了地方,已经不在靠近自动门的第一间。
记不清看了多少次时间,扒了多少次门缝,也完全没记得那天中午有没有再吃饭。
时间过了1点,终于有个医生过来跟我们告知,你们下午可以转出。
一口提着的气松了一下,二毛和我终于得以重新跌坐回小马扎上去缓一缓。
在时间刚过2点的时候,趁着自动门打开的一阵,我发现走廊那一头好像有一张推床,躺着一个盖着被子的孩子。隐隐就觉得是诺诺,赶紧跟二毛和外婆以及其他一直陪同我们等着的姊妹打了个招呼。
果然不一会儿,床推了出来。
二毛和我赶紧迎了上去,床越推越近,到了眼前一看真的是大毛。
他蔫蔫地躺着,一只眼睛变成了很肿的双眼皮,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儿童被。
他也看到了我们,和预想中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中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低垂着眼皮。
等到路上推了一段之后,他才开始小声说,爸爸牵着我的手。
我和二毛紧跟着床快步走,不时叫下他的名字,安慰说爸爸妈妈就在这里,再也不离开你了。
一阵七拐八弯之后到了外科病房,是一个挺大的敞亮的单人病房,二毛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了病床上。
大毛始终紧紧地拽着爸爸的手,嘴里又嘟哝了一声,爸爸牵着我的手。然后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