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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yinc 2016-12-27 18:04

曼德尔施塔姆: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曼德尔施塔姆: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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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日 | 曼德尔施塔姆: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2016-12-27 飞地

曼德尔施塔姆〔Осип Мандельштам〕(1891年1月15日——1938年12月27日)是俄罗斯白银时代最卓越的天才诗人。著有诗集《石头》、《悲伤》和散文集《时代的喧嚣》、《亚美尼亚旅行记》、《第四散文》等。另有大量写于流放地沃罗涅什的诗歌在他死后多年出版。1933年他因写诗讽刺斯大林,次年即遭逮捕和流放。最后悲惨地死在远东的转运营。

— — — —
忌日· 曼德尔施塔姆  

1938年5月曼德尔施塔姆因写诗讽刺斯大林
流亡至苏联远东的海参崴
1938年 12月 27日
他在流放地神秘地死去,死因迄今不详

  “人死了,热沙冷却,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  



  / 你是太阳,在沉闷的岁月冉冉升起 /  
删选自北岛《曼德尔施塔姆——昨天的太阳被黑色的担架抬走》

1

《人·岁月·生活》是1960年在苏联出版的,那时曼德尔施塔姆尚未平反,故有的地方闪烁其辞,特别是他生命的结局,爱伦堡只提了一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1938年春在莫斯科。"曼德尔施塔姆仿佛身披黑色大氅,在交叉小径上消失。

爱伦堡这样写道:"我们俩都生在1891年,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比我大两周。我听他读诗的时候常想,他比我聪明,比我年长得多。但是在生活里,他在我的眼中却是个任性的、心胸狭窄的、忙忙碌碌的孩子。他多么讨厌啊,我考虑了几分钟又立刻补充说:又是多么可爱啊!在他模糊的外貌下面,隐藏着善良、人道精神和灵感。

"他身材矮小,体质虚弱,长着一撮毛的头总是向后仰着。他喜欢雅典卫城墙边那只以歌声打破静夜的公鸡的形象,而他自己在用男低音唱自己庄严的颂歌时,也像一只年轻的公鸡。”
"他总是坐在椅子边上,有时突然跑开,幻想一顿精美的午餐,订一些稀奇古怪的计划,滔滔不绝地说得出版商厌烦不堪,有一次他在费奥多西亚召集了一批富有的‘自由派人士',严厉地对他们说:‘在最后审判时,问到你们是否了解曼德尔施塔姆,你们就回答说:不了解。问到你们供养过他没有,如果你们回答说,供养过,你们的许多罪行就会得到宽恕。"

"凡是第一次在出版社的会客室或咖啡馆遇见曼德尔施塔姆的人,都会觉得他面前是一个最轻浮的、甚至不会思考的人。实际上曼德尔施塔姆很会工作。他不是在桌子上写诗,而是在莫斯科或列宁格勒的大街上,在草原上,在克里米亚、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的群山中写。他谈到但丁时说:‘阿利吉耶里写诗时踏遍了意大利的羊肠小道,磨破了多少鞋掌、多少牛皮鞋和多少平底鞋啊。'这番话首先适用于曼德尔施塔姆。他的诗是一字字一行行写成的,他成百上千次地修改;有时一首诗起初意思很清楚,但经他一改就复杂化了,几乎让你看不懂,但有时相反地倒变得清晰了。他酝酿一首八行诗往往用几个月,一首诗的诞生也往往使他惊讶不已。"

曼德尔施塔姆最初是十月革命的拥护者。爱伦堡写道:"我是在莫斯科认识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的,后来我们常在基辅索非亚大街上那个希腊咖啡馆中见面,他在那儿向我朗诵了描写革命的诗:啊,执法如山的人民,你是太阳,在沉闷的岁月冉冉升起。"


2

1891年1月3日,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生于华沙的一个犹太家庭。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来自知识分子家庭,热爱普希金,会弹钢琴。在他出生不久,他们一家就搬到彼得堡定居。曼德尔施塔姆是在那儿长大的。在回忆录《时代的喧嚣》的开端,他写道:"我清楚地记得俄罗斯那沉闷的时代,即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记得它缓慢的爬行,它病态的安宁,它沉重的土气,——那是一湾静静的死水:一个世纪最后的避难所。"

他这样描述自己复杂的母语背景:"母亲的话语,是明晰、响亮的大俄罗斯文学话语,没有一丝异族的掺杂物,带有有些拉长、过于暴露的元音;这一话语的词汇贫乏、简短,惯用语也很单调,但是,这种语言中却包含着某种根本性的、确定无疑的东西。母亲很爱说话,很为因知识分子的生活习惯而变得贫乏的大俄罗斯口语的词根和发音而高兴。家族之中,不正是她第一个掌握了纯正、明晰的俄语发音吗?父亲则完全没有一种语言,这是一种口齿不清和失语症。"

由于地理位置,彼得堡是俄国最欧化的城市,不仅建筑,也包括知识分子圈子及文化氛围。1906年至1911年间,曼德尔施塔姆先后到柏林、巴黎和海德堡上学。由于受到中学语文老师的影响,他的兴趣转向文科,特别是法国文学。他在巴黎留学期间开始写诗,最初受到法国象征派的影响。回国后先参加俄国诗人伊万诺夫的"象牙塔"象征主义诗歌运动。后转向古米廖夫及其妻子阿赫玛托娃等人为中坚的阿克梅派。他写了篇纲领性的文章《阿克梅主义的早晨》。在1937年流放期间,有人在一次集会上问起什么是阿克梅派,他简单地回答说:"就是对世界文化的眷恋。"

1913年曼德尔施塔姆出版了第一本诗集《石头》,奠定了他在俄国诗歌中的地位。阿赫玛托娃指出:"曼德尔施塔姆没有师承。这是值得人们思考的。我不知道世界诗坛上还有这类似的事实。我们知道普希金和勃洛克的诗歌源头,可是谁能指出这新奇的和谐,是从何处传到我们的耳际的?这种和谐就是奥西普·曼德尔施塔姆的诗!"

去年俄国诗人艾基(Genandy Ajgi)也告诉我类似的观点,他说:俄国诗歌有两大传统,其一是普希金、勃洛克、帕斯捷尔纳克所代表的俄国本土的诗歌传统,另一支是与欧洲诗歌更为密切的传统,自曼德尔施塔姆始。
在《时代的喧嚣》中,曼德尔施塔姆写到他对革命的预感:"是的,我用远处田野上脱粒机那警觉的听力听到,那在不断膨胀、逐渐变沉的,不是麦穗上的麦粒,不是北方的苹果,而是世界,是资本主义的世界,在为倒下而膨胀!""我感到茫然不安。世纪的一切骚动都被传到了我的身上。周围奔涌着一些奇异的潮流,从对自杀的热衷到对世界末日的渴望。"

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曼德尔施塔姆因为身体差,免除兵役,在彼得堡一个专门提供战争救济的机构工作,自1915年至1918年,他经常住在克里米亚。1916年初,他和茨维塔耶娃在克里米亚海边相识,很快就堕入情网。1月20日茨维塔耶娃回到莫斯科,曼德尔施塔姆追到那儿,住了两周,此后他常常往返于彼得堡和莫斯科之间。茨维塔耶娃带他游遍莫斯科。她这样写道:"在1916年2月至6月是我生活最美妙的日子,因为我把莫斯科赠给了曼德尔施塔姆。"但最终曼德尔施塔姆受不了茨维塔耶娃狂热奔放的感情,6月初从莫斯科逃走,两人关系从此中断。

1917年在彼得堡,曼德尔施塔姆见证了二月革命和接踵而至的十月革命。十月革命后,他在人民教育委员会工作。1918年,他随政府机构搬到苏维埃的新首都莫斯科。十月革命后不久,他的一首诗出现在11月15日苏维埃报纸《人民自由报》上,另一首诗出现在1918年5月24日的《劳动旗帜报》上。

1918年至1921年内战期间,他四处漂泊,曾被不同的阵营抓获。爱伦堡在《人·岁月·生活》记述了他的一段经历:"我说过,当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曼德尔施塔姆被弗兰格尔的军队抓走之后,沃洛申立刻动身去费奥多西亚。他回来时脸色阴沉,他说,白军认为曼德尔施塔姆是危险的罪犯。他们断定他在装疯卖傻,因为他被关进单人囚室后,便开始敲门,狱吏问他需要什么,他回答说:‘你们得放我出去,我生来不是蹲监狱的......'在审问时,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打断侦察员的话:‘您最好是说,您放不放无辜的人?......"

而曼德尔施塔姆的漂泊,和一个突然事件有关。1918年春,他和朋友去参加一个宴会,请客的是赖斯纳,海运副人民委员的妻子。据说赖斯纳和契卡(秘密警察机构)有关。饥肠辘辘的曼德尔施塔姆经不住诱惑,一到那里就大吃大喝。他看见斜对面的契卡成员布柳索金正喝着伏特加,显然喝多了,他把一叠空白表格放在桌上,正要随意填写逮捕或枪决的人。平时胆小如鼠的曼德尔施塔姆,突然冲了过去,把那名单撕得粉碎,冲出大门。跑到街上,才意识到自己惹了杀身之祸。他在街心花园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找赖斯纳求救。赖斯纳认为布柳索金的做法有损契卡形象,带他去找契卡的头头捷尔任斯基。捷尔任斯基肯定了曼德尔施塔姆的行为,保证要处置布柳索金(他最终逍遥法外)。而曼德尔施塔姆怕布柳索金报复,连夜逃往乌克兰。


3

1937年5月16日,曼德尔施塔姆刑满释放。但按规定他不能住在任何大城市,只能在莫斯科边缘的小镇漂泊。他偶尔去莫斯科,从朋友那儿得到口粮和钱。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自由时光。1938年春,他和爱伦堡在莫斯科最后一次见面时,爱伦堡脱下自己的皮夹克给他,尽管很不合身,他一直穿着它去海参崴,直到生命的终点。

1938年5月1日,曼德尔施塔姆再次被捕,罪名是"反革命活动",被判处五年徒刑。其实这与他写给苏联作协总书记的一封信有关。由于长期没有稳定生活来源,他希望能得到作协的帮助。而作协总书记写信给内务部人民委员告状,并附上作家巴甫连科对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的鉴定意见。巴甫连科明知后果,落井下石。而导致他最后入狱,又与布哈林遭到清洗有关,从布哈林家搜出曼德尔施塔姆给他的亲笔信和赠书。

1938年9月7日,他被押上开往西伯利亚的火车,一个多月后才到达海参崴。路上他备受煎熬,精神崩溃。他被关押在海参崴的劳改营中转站,饥寒交迫。1938年10月,在最后一封给他弟弟的信中,他写道:"身体非常虚弱,弱到了极点,瘦极了,几乎变了形,我不知道,邮寄东西、食品和钱还有没有意义。还是请你们试试吧。没有衣被,我被冻僵了。"

1938年12月27日,曼德尔施塔姆死于海参崴中转站。家属没有接到任何通知。1939年1月30日,寄往海参崴的包裹被退回。娜杰日达清楚地记着这个日子,因为就在同一天,全国各大报纸公布了荣获勋章的作家的名单,巴甫连科就在其中。

曼德尔施塔姆之所以流传后世,是由于一个普通的俄国女人——娜杰日达。他们在1919年内战时相识,1922年结婚。娜杰日达陪伴他度过了后半生,包括那些流放的艰难岁月。曼德尔施塔姆死后,她作为"反革命家属",一直受到歧视,靠教英文和翻译为生。三十年过去了,曼德尔施塔姆早就被人们遗忘了。1961年,娜杰日达和另一个女人,发表了她们藏起来的手稿,并通过回忆录勾勒了后期的曼德尔施塔姆。娜杰日达庆幸她对时间的胜利,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基于"对诗歌内在的价值和圣典般属性的信念"。1980年12月29日,娜杰日达在莫斯科逝世。

1987年曼德尔施塔姆在苏联正式得到平反。


曼德尔施塔姆和白银时代的其他人诗人

4

《人·岁月·生活》爱伦堡也谈到曼德尔施塔姆的使命感:"我曾谈到生活上的轻率和艺术上的严肃之间的矛盾。但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奥西普·埃米利耶维奇十九岁写过一篇谈弗朗索瓦·维永的文章,他寻找理由替残酷时代的这位诗人动乱的一生辩护:‘可怜的小学生'以自己的形式捍卫诗人的尊严。曼德尔施塔姆是这样描写但丁的:‘对我们来说是无可指责的风帽和所谓鹰形侧面的那种东西,从里面来看则是难以压制的窘困,是为争取诗人的社会尊严和地位而进行的纯普希金式的、低级侍从的斗争。'这些话又适用于曼德尔施塔姆自己:许多荒唐的、有时是可笑的行为就是来自‘难以压制的窘困'。"

俄国诗人涅克拉索夫写过这样一句诗,让我永生不忘:"我泪水涔涔,却不是为了个人的不幸。"


/ 我整夜等待可爱的客人 /
——曼德尔施塔姆诗选

∫ 列宁格勒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
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你回到这里,快点儿吞下
列宁格勒河边路灯的鱼肝油。

你认出十二月短暂的白昼:
蛋黄搅入那不祥的沥青。

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彼得堡,我还有那些地址
我可以召回死者的声音。

我住在后楼梯,被拽响的门铃
敲打我的太阳穴。

我整夜等待可爱的客人,
门链象镣铐哐当作响。

1930年12月,列宁格勒
(北岛 译)


∫ 不是月亮,而是明亮的刻度盘

不是月亮,而是明亮的刻度盘
在把我照耀,我犯了什么错,
我威吓在察觉微弱星辰的乳白?

我讨厌巴丘什科夫①的傲慢:
有人在这里问他“几点了”
他却向好奇者道是“永恒”。
                    
1912年
(刘文飞 译)

①巴丘什科夫(1787-1855):俄国诗人。


∫ 无 题
  
沉重与轻柔,相像的姐妹;
蜜蜂与黄蜂吮吸沉重的玫瑰;
人死了,热沙冷却,昨天的
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
啊,沉重的蜂房与轻柔的网。
说出你的名字比举起石头更难!
这世上只有桩黄金的心事:
让我摆脱你的重负,时间。
我饮着黑水般浑浊的空气。
时间被犁过,玫瑰是泥土。缓缓的
漩涡中,沉重而轻柔的玫瑰;
玫瑰的重与轻编成双重花环。

1920年3月,科克捷别里,克里米亚
  (北岛 译)


∫ 在淡蓝色的珐琅上

在淡蓝色的珐琅上
仿佛四月里的思绪,
白杨树枝升起
于是不觉间黄昏降临

花纹精致而细密,
精细的网格凝固了
仿佛瓷盘上
刻意描绘的图案

当可爱的画家把它
在玻璃的表面描绘
他的心中记住瞬间的力量
忘却痛苦的死亡。

1909年
(晴朗李寒 译)


∫ 无题

窒息的慢性哮喘步步逼近!
厌倦了空间的死亡,
地平线在呼吸——搏动膨胀——
而我要蒙住双眼!
我更喜欢沙地一层层的
部署,在卡马河曲折的岸边。
我愿缠住它羞怯的袖子,
它的波纹,浅滩和涡穴。
我们愿和睦相处——一瞬或一世纪。
羡慕那急流的仓促,
我愿在漂流木头的树皮下
倾听年轮纤维的扩张。

1937年1月16日,沃罗涅什
(北岛 译)


∫ SILENTIUM*

她还未曾降生,
她是音乐,是词汇
因此她是一切生灵
难以割裂的联系。

大海的胸膛平静地呼吸
但是,白昼闪耀,如同疯子
泡沫样的白丁香
插于深蓝色的容器里。

但愿我的双唇能获得
那最原始的寂静,
仿佛水晶般的音符,
带着与生俱来的纯净。

请在浪花中停留,阿弗洛蒂忒
而让词汇,回到音乐之中
让心灵,为心灵而愧疚,
并与最初的生命交融!

1910年,1935年
*SILENTIUM,标题为拉丁语,“寂静”的意思。
(晴朗李寒 译)


∫ 是的,我躺进大地,双唇还会发出声响

是的,我躺进大地,双唇还会发出声响,
而我的话,每个学生都将牢记:

红场之上的地球要圆于别处,
它的坡道自愿变得结实,

红场之上的地球要比别处浑圆,
而它的坡道出乎意料的辽阔,

它向下滚落——直至那片稻田,
那儿生活着地球上最后一个奴隶。

1935年5月
(晴朗李寒 译)


∫ 彼得堡我们将再次相遇

在彼得堡我们将再次相遇,
我们曾像太阳躲藏在城里,
平生第一次,我们将道出
那个幸福的无意义的词。
在苏维埃之夜的黑丝绒中,
在全世界之空旷的丝绒中,
幸福妻子们亲爱的眼睛在唱,
不朽的花朵在不停地开放。

都城像野猫一样拱着背,
纠察队站立于大桥,
只有凶恶的摩托在暗中疾驶,
并发出布谷似的鸣叫。
我不需要夜间的通行证,
我也并不害怕岗哨:
为了那幸福的无意义的词,
我将在苏维埃之夜祈祷。

我隐约听到剧院的喧闹
和少女们的叹谓,
爱神库普律斯的手中
是硕大的一捧玫瑰。
由于无聊我们在烤火,
世纪也许正在逝去,
幸福妻子们亲爱的手
将把轻盈的灰烬收集。

那儿有排排红色的池座,
柜子似的包厢华丽舒服;
军官玩的上发条娃娃;
不为黑色灵魂和卑鄙信徒…… 奈何,
燃吧,我们的蜡烛,
裹着世界之空旷的黑丝绒,
幸福妻子们圆圆的肩膀在唱,
而你看不到夜间的太阳。         

1920年11月25日               
(刘文飞  译)


∫ 你还活着,还不是孤身一人

你还活着,还不是孤身一人——
她还在你身边,虽然两手空空;
一阵欢乐穿过浓雾和饥饿和飞雪
跨越辽阔的平原直达你俩。

丰饶的贫乏,帝王般的穷困!
在其中平静地生活,日子安宁。
幸福的是这些白天,这些夜晚,
纯真的是那劳动者的歌唱的甜蜜。

悲惨的是那被自己的影子吓退像被狗
追赶的人,双膝遭一阵风收割,
而可怜的是那一身生命的破烂的人
乞求一个影子的施恩。

(此诗中的她指曼德尔施塔姆的妻子)
1937年1月15—16日
(黄灿然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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