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5-5-12 22:22
社交媒体如何推动宗教改革
社交媒体如何推动宗教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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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05-12 suushi 译 香柏领导力
【编者按】
这是一个熟悉的故事:经过几十年愤怒的压抑后,一种新兴的媒体形式成为强权专制的对手们表达观念的工具。抗议者们的言论病毒般地遍布社交网络,令镇压无从下手,并扩大了支持改革的公众范围。改良后的出版技术加上社交网络成为社会变革的催化剂。
社交媒体在宗教改革中的作用
这就是在阿拉伯之春发生的一切。近500年前的宗教改革中发生了同样的事,马丁·路德和他的同盟们利用那时的新媒体——小册子、民谣和木刻画,让它们流通于社交网络,从而推动了宗教变革思想的传播。
长久以来,学者们一直在争论印刷媒体、口头传播和凝聚民心三者在宗教改革中的相对重要性。一些人拥护印刷的中心地位,在当时,这是一门相对新兴的技术。反对这个观点的人们则强调布道和其他形式的口头传播的重要性。直到最近,历史学家们才开始强调媒体在宗教改革中起到了传导社会信号和调整公众观念的作用。
如今,网络给这场持久的辩论提供了全新的论据,证明印刷机本身(从14世纪50年代起开始走红)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真正重要的是传播路径,即通过社交网络形成的更为广泛的信息分享系统——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谓的“社交媒体”。路德和阿拉伯革命者们一样,很快地抓住了新媒体环境中的动态,并知道怎样来利用它传播自己的观点。
路德的小册子
宗教改革的起源要追溯到1517年10月31日,路德将他的《关于宽恕的力量与效力的九十五条论纲》钉在维滕贝格的教堂大门上。《九十五条论纲》用拉丁文写成,都是他希望在当天的大学公开辩论上阐述的主张。路德这位当时鲜为人知的神学家和牧师,被多明尼加修士约翰贩卖赎罪券,并为他的上司里奥十世教皇筹集其项目(重建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资金的行为所激怒:交出你的钱,推广约翰的宣传,就能保证你死去的亲人们不会驻留在炼狱。商业化的宽恕教条赤裸裸地呈现在约翰的宣传口号当中——“当金币投入集资箱的一刹那,灵魂也得以从炼狱中释放”。对于路德而言,这是“对虔诚的伪善的欺骗”和亟需广泛改革的强烈信号。在教堂门口和大学告示板钉上主张表,是一种宣布公开辩论的典型方式。
尽管《九十五条论纲》用拉丁文写成,却立即引起了极大骚动,先是在维滕贝格的学术圈子里,后来越传越远。路德向朋友们寄出论纲抄本,由他们出资印刷。1517年12月,小册子和大报上印刷版的论纲同时在莱比锡、纽伦堡和巴塞尔出现。翻译成德语后,除了说拉丁语的学者和神职人员以外,普罗大众也都能读懂,随后很快在整片说德语的土地上传播开来。路德的朋友弗里德里希写道:“仅仅过去14天,论纲便传遍了德国上下,在四周内几乎整个基督教世界都对其耳熟能详了。”
《九十五条论纲》被无心却又迅速地传播着,这使得路德意识到媒体通过一人传一人的方式能够快速聚集大批听众。他于1518年3月向纽伦堡的一位出版者写道:“它们的印刷和流通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以学术性的方式用拉丁文写成,再翻译成德语,这不是普及大众的最好方法。路德写道,”应该用截然不同的方式表达,也会更清楚地明白发生什么”。随后他出版的《论赎罪券与恩典的布道》(Sermon on Indulgences and Grace)转而使用德语,避免了地域性的词汇,从而保证了莱茵到萨克森等地的人们都能读懂他写的意思。这本小册子一举成名,许多人认为这是宗教改革真正的起点。
小册子大受追棒
路德自己驾轻就熟的媒体环境和今天网络系统中的博客、社交网络和讨论线路有许多共通之处。这是一个参与者们自动分流的分散系统,通过分享和推荐集体决定扩散哪些信息。现代媒体理论家所指的系统中的参与者是“网络大众”,而不是“听众”,因为他们不只是消费信息。路德把新册子的文本传给印刷工,然后就能坐等它通过网络传给德国各地的印刷中心。
不像印刷大规格的书需要数周或者数月,一本小册子一两天就能印好,初版的印刷费和一只鸡的价格差不多。首先它会传遍整个镇上,路德的支持者们会把册子推荐给朋友们。书商推销它,卖宗教书的小贩四处兜售它,接着旅行者、商人和传教士会把册子带去其他镇上。如果他们感兴趣,当地的印刷工很快会以每批1,000本左右的数量印刷自己的版本。无需作者的参与,这本风靡的小册子就会因此很快传播开来。
有了类似于网络上的“喜欢”和“转推”,再版的数量就是受欢迎程度的象征。路德的小册子受追捧的程度就像当时人们说的“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抢”。他的第一本用德语写成的册子《论赎罪券与恩典的布道》,仅在1518年就再版14次,每版至少印了1000份。
引发大范围辩论
虽然路德是最多产和最受欢迎的作者,然而还有许多人各抒己见。贩卖赎罪券的约翰是第一个用通过出版的论文集反击他的人。另一些接受新册子的人也会对路德的观点发表是非评论,就像好辩的博客用户一样。西尔维斯特在他的《驳马丁·路德的放肆言论》中拥护教皇,反对路德。他把路德称为“一个黄铜脑袋铁鼻子的麻风病人”,并在教皇至高无上的基础上驳斥了他的观念。路德没有对任何挑战置之不理,仅仅用了两天就发表小册子应战,并尽其所能。“很遗憾我看不起约翰,”他写道:“尽管他很可笑,他比你敏锐多了。你列举不出经文也给不出理由。”
一来一去地交流意见,每位作者都引用对手的话加以辩驳,这样巨大和分布式的辩论带给人们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和震撼体验。他们自己的社交圈子内关于路德的观点和价值的争论可以被看做更为广泛的口头和书面布道的一部分。许多小册子号召读者在读完之后和其他人讨论里面的内容,并大声地读给不识字的人听。人们读完后在家里和家人讨论小册子,在朋友圈子里讨论,或是在客栈和小酒馆里讨论。路德的小册子在萨克森的纱纺聚会和蒂罗尔的面包坊由人们大声朗读。某些城镇的整个纺织或皮革工人协会会宣称他们支持宗教改革,说明路德的思想已经普及到了工作场所。
1523年,一位观察员表示,在乌尔姆的小旅馆内能听到比教堂更动人的讲道;1525年,在巴塞尔有人对镇内小酒馆里来自书和小册子的讲道表示不满。辩论的范围很广,从著有攻击路德论文(和托马斯·莫尔合写)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被教皇授予“信仰捍卫者”称号),到来自纽伦堡的鞋匠汉斯·萨克斯(他谱了一系列支持路德并广受欢迎的歌曲)。
活泼的传播手法
宗教改革时代,通过社交网络传播的不止是文字,也有音乐和图像。新闻民谣和小册子一样是一种相对新兴的媒介。它将时下的事件转化成诗意又夸张的描写,成为人们极易上口并传诵的熟悉曲调。新闻民谣常常故意用虔诚的旋律配上世俗甚至亵渎的歌词来“反呈文”。它们被印成不同形式的歌词单派发,并附有短笺注明对应的曲调。一旦人们学会以后便会通过公共练习被广泛传唱,连文盲之间也不例外。
改革家和天主教徒都用这种新方式传播讯息并攻击敌人。“我们正开始唱一首崭新的歌曲。”路德首次用新闻民谣的形式讲述了1523年在布鲁塞尔两名修道士因拒绝放弃路德的信仰理论而被处决的事。路德的敌人在歌曲中斥责他是反基督教的人,而他的支持者们侮辱天主教神学家(“山羊,别再咩咩叫了”)。路德本人被认为是“现在我们赶走了教皇”的作者——借用民谣“现在我们赶走了冬天”的曲调的恶搞版:
现在我们赶走了教皇
从基督教堂和上帝住所里
在那儿他统领了一股致命风尚
无数的灵魂受其诱惑
现在走开吧,你这该死的
你这巴比伦的妓女,你这可耻的反基督徒
充满了谎言、死亡和诡诈
木刻画是另一种形式的宣传。将醒目的图案和易懂的文字绘制成一张大字报,可以将讯息传达给文盲和半文盲,也可作为布道者的视觉辅助工具。路德认为:“没有图像的话,我们既不能思考也看不懂。”一些宗教木刻画由复杂的暗语和多层的表达精心制成,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能看懂。举例来说,“热情的基督徒与反基督徒”就是一系列将基督的虔诚与教皇的腐败堕落进行对比的图像。还有一些图惊人地粗犷生动,如“修道士的起源”,三个魔鬼正排泄出一堆修道士。路德的对手们用自己的木刻画作出回应:“路德的异教游戏”,描绘了他在三个魔鬼的帮助下煮沸一口大锅,里面飘出了标有虚伪、骄傲、妒忌、异教等等的烟雾。
在争战中得胜
铺天盖地的小册子、民谣和木刻画中,舆论显然偏向路德。路德的敌人把他思想的传播比作一种弊病。1520年,教皇用逐出教会的敕令对路德进行威胁,宣称其目的是“阻断这场瘟疫和癌症般的疾病,使其无法再蔓延”。1521年的“蠕虫敕令”警告人们禁止传播路德的思想,不然“整个德国,随后其他国家将同样受到疾病的传染”。但是为时已晚——“传染”已经凌驾于整个德国之上。“空谈和不正当的书籍正败坏人们的道德”,一位主教担忧道。1521年,里奥十世派去德国的使者阿兰德惋惜道:“每天在德国和拉丁流传的那些路德的小册子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倾盆大雨……这里除了路德的小册子什么都不卖。”路德的作品像野火般蔓延时,莱比锡的印刷厂被勒令禁止出版或者贩售一切路德或是其同盟者的作品,但在其他地方出版的路德作品依然流入城市中。市议会向萨克森公爵抱怨印刷工人正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因为“卖的好或者需求旺的都不被允许销售或是印刷”。“他们大量的天主教小册子”囤积过剩无人问津,甚至连送人都不可行。
在宗教改革传播支持路德观点的早期,直指教皇的布道、推荐小册子或是传唱新闻民谣是很危险的。通过迅速镇压单独爆发的反对势力,独裁政权从言论到行动上打压对手。正如北卡罗莱纳大学的社会学家 Zeynep Tufekci观察阿拉伯之春时所发现的那样,当人民不满时,出现了集体行动的问题,但是不能确定不满有多广。她认为,埃及和突尼斯的独裁统治一直得以存在,是因为尽管许多人极度厌恶那些统治,但他们不确定其他人的观点。然而,在2011年年初爆发的动乱中,社交媒体网站使得许多人能很快地向同辈们传达自己的观点,通过”信息瀑布“建立起下一步行动的势头。
宗教改革中发生过同样的事。1523年至1524年,小册子的飞速普及充当了信号传导机制,绝大多数人赞成改革。正如圣安德鲁大学学者安德鲁·佩蒂格里在《宗教改革和信仰文化》中说的那样:“圣职的过剩造就了压倒性趋势的影响、不可阻挡的意见转变……小册子和购买者共同创造了无法抗拒的影响力。”尽管路德在1521年被称为异教徒,教堂禁止人们持有或阅读他的作品,但当地政治上和民众间支持路德的程度使他免受处决,宗教改革在德国大多数地方开展起来。
当代社会倾向于认为自身优于早前社会,科技的进步增强了这一优越感。但圣经和历史都告诉我们: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哈佛大学研究信息共享网络的历史学家罗伯特·达恩顿认为:“现代通讯技术的成就造成了对过去错误的认识——甚至认为通讯无历史,或是在电视和互联网出现以前毫无重要性可言”。社交媒体并非没有先例,相反,它们是悠久传统的延续。现代数字网络可能会更快做到这一点,但是,在500年前,媒体共享对促进改革已有巨大的支持作用。今天的社交媒体系统不只是连接你我,它们也将我们与过去连接到了一起。
来源:The Economist(译文来自译言网)
执行主编:Zoe
编辑:赵雪竹
校对:Snow
美编:路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