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ngyinc 2014-10-17 14:20
爱与自由的纠缠——看许鞍华《黄金时代》有感
爱与自由的纠缠——看许鞍华《黄金时代》有感
2014-10-17 石衡潭 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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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灵光掠影】
影片中萧红说:“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黄金时代!”爱是自由的选择,也是自由的持守;是自由的接纳,也是自由的舍弃。爱非一个人的自由,而是两个人的自由。人渴望在爱里的自由,在自由中的爱,为何得不到?
文/石衡潭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首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名诗因柔石烈士的名译而更加脍炙人口,深入人心,影响了数代年轻人的爱情观与人生观。
其中的核心概念——自由对于作者与译者的含义可能不尽相同,对于每个读者而言,可能更是千差万别。萧红、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等人是柔石的同时代人,他们都用自己的青春抒写了对爱情与自由的诠释。
许鞍华执导的电影《黄金时代》,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她以冷静的笔触为我们细致地重现了那个火热的时代、那个时代年轻人的歌哭笑泪、梦想追求,也让我们再次思考青春、爱情、自由、真理与生命。
三郎:“爱就爱,不爱就丢开”
自由,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年轻人的心目中,主要意味着个人的自由,其具体的含义往往与从封建家庭的束缚下获得人身自由、婚姻自由相关。鲁迅、胡适等先辈都深受旧式婚姻家庭生活的煎熬,也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新的出路,而萧红这一代人则走得更远。
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对于封建婚姻制度的反抗态度可能比男性更坚决;而作为一个在沉闷孤寂生活环境中长大的人,则可能对自由的向往较一般人更加强烈。这就是萧红的处境与个性。
她之所以逃走拒婚,并非父母给她找了一个很不堪的夫婿,而是她对这种制度本能式的厌恶与恐惧。在与表哥陆舜哲出走北平行动不了了之之后,她还是去寻找自己已背叛了的未婚夫徐恩甲并与之在旅馆同居。
徐恩甲后来的一去不返,经过多年的研究证据表明,并非是不负责任的始乱终弃,而是徐及其一家遭遇了不测,死于日本人或土匪之手。影片中对此做了一点暗示,说徐家神秘地消失了。不管怎样,这都表明,萧红的逃婚,针对的是制度而非具体的个人。
萧红需要的是祖父那样温暖的关怀与呵护,而不是父亲的冷漠与严厉。在无钱付账困居旅馆的日子里,她的一纸求救信唤来了生命中的救星与恩人——萧军,她也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与爱情。
萧军魁伟英俊,豪爽大气,一见才华横溢的萧红,很快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且一见钟情的大戏。萧军这样描绘初见萧红的感受:“感觉到世界在变了,季节在变了……出现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颗晶莹的、美丽的、可爱的、闪光的灵魂!”
并非萧红的相貌多么明艳动人,而是她的才华熠熠发光。若萧军没有读到萧红在桌子上散乱放着的诗文稿,萧军不会对这个落难中的女子有更多的关注;正是由于萧红那掩抑不住的才华,才让自视甚高的萧军怦然心动。
互相欣赏是爱情的基础,但并非爱情的全部。在二萧相遇的最初一段时光,尽管生活艰难,缺衣少食,但他们是欢乐的,幸福的。随着时光的流逝,最初的新鲜感失去了,进入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他们的情感就出问题了。
萧红是一个始终需要呵护的弱女子,而萧军则似乎是一个长不大的男孩,他并没有做好与一个女人厮守到老的思想与心理准备,他需要不断有新鲜的刺激来满足其审美心和情感欲。
在与萧红生活期间,他的出轨接连不断,先是与年少纯情的湘妹子,后是与成熟稳健的许粤华。这都让萧红的身心备受伤害。他的爱情哲学是:“爱就爱,不爱就丢开。”这是非常幼稚的,也是极端自私的。真正的爱不是心血来潮,一时浪漫,而是细水长流,不离不弃;成熟的丈夫不只是奋不顾身,挺身而出,而是保养顾惜,悉心呵护。
萧军很多时候让萧红处于争吵、受辱、担惊害怕的状态中,他更多想到的是自己,而不是萧红的需要。后来,萧军本人在公开文章中责备萧红缺乏妻性,殊不知他自己也并没有做过萧红的好丈夫。
(下图为萧红萧军)
端木:缺少勇气与担当的爱
他们对自由的追求也受到了时代的影响与冲击。投奔鲁迅先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这段时间,他们的身心得到了暂时的安顿,他们的作品《八月的乡村》与《生死场》通过鲁迅的推荐也顺利发表,引起文坛震动。
鲁迅去世后,二萧失去了精神上的引导,只能随时代的潮流而起伏沉浮。萧军一腔豪气要去延安打游击,萧红却希望走适合于自己的独特道路。抗日救亡固然是民族大业,但并非每个文弱书生都需要投身战场。萧军的固执是其性格使然,萧红的坚持则出于独立的思考,这更需要勇气与毅力。
由此可以看出,二萧的分手不仅由他们的性格与情感导致,同时,其中也有诸多的政治思想因素。萧军更多成全了自己,后来他妻子贤惠,儿女成行,最终功德圆满,寿终正寝。萧红则更多献身于文学,她成就了现代中国文学的一道独特风景,但却付出了备尝艰辛、英年早逝的代价。
端木蕻良在萧红生活中的出现似乎是必然的。虽然她从心底还深爱着“三郎”,但她在现实生活中实在是很难与这个固执己见我行我素的人朝夕与共。萧军留在西北打游击,端木与萧红则去了武汉。
在与端木结婚的婚礼上,当时已经怀上萧军的孩子的萧红说:“我和端木蕻良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恋爱史,是我在决定同三郎永远分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了端木蕻良。我对端木蕻良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我只想过正常的老百姓式的夫妻生活。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没有不忠、没有讥笑,有的只是互相谅解、爱护、体贴。我深深感到,像我眼前这种状况的人,还要什么名分。可是端木却做了牺牲,就这一点我就感到十分满足了。”
端木善良温和,爱惜萧红的才华,不像萧军那样大男子主义、自我中心,他在萧红艰难的时刻陪伴她,并且不顾重重阻力,给她以妻子的名分,这是难能可贵的。他的最大功绩,应该是在他的照顾下,萧红写出了传世之作《呼兰河传》。
但在关键时刻,他还缺少一份勇气与担当。可以说,萧军不能经受平淡,而端木也无力应付艰难。在日寇进攻武汉,万众一票难求的情况下,他却拿了萧红好不容易得来的船票独自一人去了重庆,撇下有孕在身的萧红留在铁蹄下的武汉,这是很不负责的。
后来,萧红在船码头摔倒,很久爬不起来,幸亏得老兵帮助,才幸免于难。可从此她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应该说,她的贫病交加,与端木的这一不智之举有相当大关系。
再下来,他们流落到香港,辗转在医院之间,端木对她的照顾还算细心,包括最后用嘴给做过喉头切除手术的萧红吸痰,但在紧要关头,不知何故,却不见了端木的身影,甚至萧红临终时分,也是骆宾基守候在她身旁。
萧红最后的盼望,仍然是“三郎”:如果知道她的情况,他会毫不犹豫跨越千山万水来救她的。从这里,我们也看到她与端木之间感情的裂痕。也许,由于萧军的存在,端木并没有全心全意地爱萧红,萧红也没有完完全全地将自己托付。片中从骆宾基的叙述透出,端木与萧红有过激烈的争吵,即使是在萧红重病的时候。
(图为端木蕻良)
爱没有真理,是盲目;自由没有真理,是虚空
爱与自由相关。爱是自由的选择,也是自由的持守;是自由的接纳,也是自由的舍弃。爱不是一个人的自由,而是两个人的自由。萧军为了自己一个人的自由,不愿意改变,接纳,而选择了放弃;端木则接纳不完全,改变不彻底,他以为自己牺牲够多了,但其实还远远不够。
患难一直在考验着人性的广度与深度,幸福始终就在人的咫尺与近旁,只要再坚持一点,就够着了。可惜人性总是令我们失望。我们对他人失望,也失望于他人。
萧红也是如此。在与几个男人的关系中,她一直扮演着一个弱女子的形象,一次又一次把自己交付,每次都是仓促与匆忙。虽情境使然,但其自身也不无责任。
对于萧军,她没有足够的忍耐;对于端木,她没有完全的信靠。她像一朵娇美的花,被凄风苦雨无情吹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骆宾基最后走在街头,看到物是人非,眼泪夺眶而出,奔涌不已。这是对萧红的哀悼,也是对时代的哀悼,更是对人性的哀悼。
人都需要爱,也需要自由,人更渴望在爱里的自由,在自由中的爱。可为什么得不到?
二萧曾经被认为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端木与萧红也可以说是才子佳人文坛高手,为什么没有能够琴瑟和谐、厮守到老?
除了个性与时世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缺乏真理。
什么是真理呢? 耶稣对信他的犹太人说:“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道,就真是我的门徒。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翰福音》8:31-32)
真理就是神的道,就是耶稣基督,《约翰福音》开篇就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在此,耶稣继续回答了犹太人的提问:“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所有犯罪的就是罪的奴仆。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儿子是永远住在家里。 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翰福音》8:34-36)
行真理就是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随他。耶稣对门徒们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约翰福音》14:8)。
爱没有真理,是盲目的;自由没有真理,是虚空的。真理才能带给人真正的自由与爱。圣经中也有关于爱与婚姻的具体教导。“你们作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顺服主。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又是教会全体的救主。教会怎样顺服基督,妻子也要怎样凡事顺服丈夫。你们作丈夫的,要爱你们的妻子,正如基督爱教会,为教会舍己。”(《以弗所书》5:22-25)
由此来看,萧军没有用舍己的爱来爱萧红,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愿望,乃至邪情私欲。端木也是一样,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萧红则在婚前没有坚守自己,在婚后也没有顺服忍耐到底。
人不认识真理的时候,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以赛亚书》53:6)。自己还以为是正确的,一条道走到黑,甚至丧失了自己的性命还不能觉悟。
1942年4月8日,萧军得知萧红死讯后,并没有哭,他在日记中写道:“做为一个六年文学上的伙伴和战友,我怀念她;做为一个有才能、有成绩、有影响……的作家,不幸短命而死,我惋惜她;如果从‘妻子’意义来衡量,她离开我,我并没什么‘遗憾’之情!”到晚年他仍然坚持这一观点。
1987年11月4日,端木与后来的妻子钟耀群一起到萧红墓前祭扫并献词一首,题为《风入松·为萧红扫墓》:“生死相隔不相忘,落月满屋梁,梅边柳畔,呼兰河也是萧湘,洗去千年旧点,墨镂斑竹新篁。惜烛不与魅争光,箧剑自生芒,风霜历尽情无限,山和水同一弦章。天涯海角非远,银河夜夜相望。”
这说明端木对萧红还是满心怀念,也有忏悔。影片中的萧红是这样说自己的:“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黄金时代!”
如果说在爱情上,她有自己的无奈的话,那么,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她肯定有失误。在还没有想好如何做一个母亲的情况下,她已经怀上孩子了。两个孩子一个送人,一个夭折,她自己倒并没有多少悲痛与惋惜。也许,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生离死别太多了,但她所追求的自由仍是一己的。
可以说,萧红在严酷艰难的生活与政治环境中坚持了自己所理解的自由,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文学成就,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可替代的丰碑,但她与萧军、端木一样,还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我们哀萧红等人,或许更应该哀自己。
是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无真理在,自由亦虚抛。
圣经说:“主就是那灵。主的灵在哪里,哪里就得以自由。”(《哥林多后书》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