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wei85124 2007-4-21 21:30
《世界经典小小说》
[font=黑体][size=5][/size][/font] 一个黑夜〔爱尔兰〕萨缪尔。贝克特
发现他伏地趴着;没有谁惦记他,没有谁寻找他。一位老妇人发现了他。大概说来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漫无目标地寻找野花,仅仅是黄颜色的。一心盼着野花却意外碰见他伏在那儿,他面孔朝地两臂伸展,身穿大衣尽管不合时宜;挨着尸体隐约露出一长排纽扣从头到尾紧扣着他。各种纽扣形状相异大小不一。裙子穿得略高但仍然拖地拖曳。乍看也吻合。头颅近旁斜躺着一顶帽子,从帽边帽顶便看得出来他身着略呈绿色衣服趴着并不太显眼。从远处再瞅上一眼只见得那个白色头颅。她是否以往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在他脚的某个部位见过。她全身衣着乌黑,长长的裙边在草地里拖曳着。天色已暗,现在她是否该离去走进东方。这是她的影子过去常走的方向。一条漫长的黑影。这是出生羊羔的时节,可并不见羊羔。她望不到一头;假设碰巧有第三者路过他只能见到躯体。起初一眼是那位老妇人站立的躯体,走近再一瞧躯体就地趴着。乍看也吻合。荒野,老妇人一身黑服一动也不动。身躯在地上文风不动。黑色臂上端是黄颜色的;白发在草地间;东方在夜晚动弹不得。天气,天空昼夜阴云密布,西北偏西的边角终于露出了太阳。要雨水吗?要使你愿意下几颗雨滴,要使你愿意清晨下几颗雨滴。就此说定。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整天关闭在屋内,她现在和太阳一起出来了。她加紧步子想拿下整个荒野。奇怪路途杳无人迹。她漫无边际地瞎走,狂热地寻找着野花,狂热地眼巴巴看着夜幕降临的危急。她惊愕地说每年这个年头怎不见有一大群羊羔。早年丧夫那会儿她还年轻,穿着一身黑衣,为了让坟上的花儿再度开放,她浪迹四处寻觅他昔日钟爱的花朵。为了给他的黑色臂端上配上黄花,她费尽心机最后还落得两手空空。这是她出门第三桩吃惊的事情,因为这该是野花遍地的时节。她的故友的身影使她厌恶。受不了,因此她把面孔转向太阳。她渴望夕阳西落,渴望在漫长的夕照中再次毫无顾忌地游荡。更为凄伤的是她的长黑裙在草地拖曳时发出熟悉的撄萆。她走着,两眼半睁半闭像似朝着光亮走去。她可能会自言自语说对于简简单单的三月或四月的夜晚这一切显得过分奇怪了。终不见人烟,终不见羊羔,终不见野花。身影和撄萆令人厌恶。行走途中脚震动了一具尸体。意外。没有谁惦记他,没有谁寻找他。黑色绿色的服装现在看来激动人心;白色头发颅弯依稀可见几片拔落的野花。一张阳光晒焦陈旧的面容。一幅生动的场景如果你愿那么说的话。现在开始万籁俱寂,只要她不再走动。终于太阳西下,太阳不见了,阴影笼罩万物。这儿四周只有阴影一片。余晖渐渐隐退。黑夜无星无月。一切显得吻合。不过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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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wei85124 2007-4-21 21:31
夜里老鼠是睡觉的〔德国〕沃尔夫冈。波尔契特
在孤零零的墙上开着一个窗洞,那张开的大口像是在打呵欠,被夕阳的余晖照射,呈现出一片又蓝又红的色彩。一团团尘云在东斜西歪的烟囱残臂之间闪闪发光。瓦砾片堆成的荒野发着楞。他闭着眼睛。突然眼前更暗了,他觉得有人走了过来,正站在他面前,黑,蹑手蹑脚。这下他们发现我了!他想。但是他眯起双眼只看到两条套着破旧裤子的腿,弯曲得相当厉害,以致于他的目光能从它们中间穿过去。他壮着胆子顺着裤腿往上瞄了一眼,认出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和一只篮子,指尖上沾着些土。你在这儿睡觉啊?那人边问边俯视着他乱蓬蓬的头发。于尔根眯起眼睛,他的眼光从这人的两腿当中穿过,瞧着太阳,说:不,我没睡,我要守在这儿。那人点点头:是这样,为了这个,你带着大棍子对吗?对。于尔根勇敢地回答,同时握紧了棍子。你在守着什么呐?这我不能说。他双手紧紧攥着那根棍子。是守着钱,对吗?那人放下篮子,在裤子臀部上来回擦着小刀。不,根本就不是为了钱,于尔根轻蔑地说,完全是另外一样东西。哦,那是什么呢?我不能讲,反正是别的东西。好,不说,那我也就不告诉你篮子里装的什么?那人用脚踢了一下篮子,啪地合上小刀。哼,篮子里装的什么我会猜,于尔根一脸鄙夷,兔子草。好家伙,真准!那人十分惊讶地说,你真是个机灵鬼。多大了?九岁。啊哈,瞧瞧,九岁了。那么你也知道三乘九等于几,是吧?那还用说,于尔根答着,为了争取时间,他还补了一句:这很容易。他的目光从那人的两条腿中间穿过。三乘九是吗?他又问了一遍,二十七。我一下就算出来了。一点不错,我就有这么多兔子,那人说。于尔根不由得张大嘴巴:二十七只?你可以去瞧嘛,不少还是仔兔呢。你不想去看看吗?我可不能,我得守在这儿,于尔根犹豫着。老这样?夜里也这样,那人问?夜里也一样,天天这样,一直是这样。于尔根抬头看着罗圈腿。打星期六起就这样了,他悄声说。你难道就没回过家?饿了总该吃吧。于尔根拿起一块石头。下面放着半个面包,还有一个白铁盒。你抽烟吧?那人问道,用烟斗吗?于尔根抓紧棍子,畏缩地说:我抽自己卷的烟,我不喜欢烟斗。多可惜,那人朝着他的篮子弯下腰,你满可以安安静静地瞧瞧那些兔子,特别是那几只小的,或许你还能挑一只,可你却不能离开这里。不,于尔根伤心地说,不不。那人拿起篮子,直起身子。那好吧,如果你非得呆在这儿的话——多可惜。他转过身去。要是你能替我保密,这时于尔根急忙说是因为那些老鼠。罗圈腿缩回了一步:因为老鼠?是呀,它们吃死人,吃人,它们靠这活命。谁说的?我们老师。那你就留神起老鼠来了?那人问?才不是呢!接着他用很低的声音讲道:我的弟弟,他就躺在下面,就在这儿,于尔根用棍子指着倒塌的墙垣。我们的房子遭到了轰炸,地下室里的亮光一下子没有了,他也不见了,我们还大声叫过他。他比我小好多,才四岁。肯定他还在这儿。他比我小好多。那人俯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突然说道:那,你们老师就没有告诉你们,夜里老鼠要睡觉吗?没有,于尔根轻声说,一下子显得很不耐烦,这个他没有说过。哟,如果他连这个也不知道,还算什么老师,那人说,夜里老鼠是睡觉的,夜里你可以放心回家,夜里它们总睡觉,天一黑就睡下了。于尔根用棍子在瓦砾堆里戳出一个个小窟窿。这儿全是它们的小床,他想,全是小床。现在你明白了吧?那人又说(他的罗圈腿显得很不安静),我现在赶紧去喂我的兔子,等天一黑我就来接你。或许我还能带一只来,一只小的,还是,你说呢?于尔根在瓦砾堆里戳出一个个小窟窿。全是小兔子,白的,灰的,灰白的。我不知道,它们夜里是不是真的睡觉,他轻声说着,看着罗圈腿。那人翻过一堵堵断墙到了街上。当然,他在那里说,你们老师应该卷铺盖滚蛋,要是他连这个都不知道。于尔根站了起来,问:我真能有一只兔子吗?一只白的成吗?我找找看,那人边走边喊,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带你回家,懂吗?我得告诉你父亲怎样做兔子笼,这事你们可得懂。好,于尔根喊道,我等着。天黑前我还得留意老鼠。我一定等着,他又喊:我们家里还剩有些木板。箱子板,他叫道。可是那人已经听不到这些了,他圈着雨条弯腿朝太阳跑去。黄昏把太阳染得血红,于尔根还能看见阳光从那两条腿当中照射过来,两条弯弯的腿。还有那只篮子兴奋地摇晃着,里面是兔子草。青青的兔子草,因为瓦砾片而变得有些发灰。.